“当然,这太明显不过了,你不说我也能感觉到。”
“要是我们内心并不痛苦呢?”
“这不可能——这不合逻辑,你们应该痛苦,干吗不痛苦?痛苦才有救。”
“那我告诉你,我们不痛苦。”
“真的?”
“真的。”
“那只能让我感到可悲,那只能说明你们麻木不仁到了何等程度。这不是苏生而是沉沦!你们应该哭你们自己。”
“可我们不哭,我们乐着呢。”
“无产者挣脱的只是锁链……”
“听着,我们可以忍受种种不便并安适自得,因为我们知道没有完美无缺的玩意儿,哪儿都一样。我们对别人没有任何要求,就是我们生活有不如意我们也不想怪别人,实际上也怪不着别人,何况我们并没有觉得受了亏待愤世嫉俗无由而来。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既然不足以成事我们宁愿安静地等到地老天荒。你知道要是讨厌一个人怎么能不失礼貌地请他走开吗?”
“最好是不说话,表示你已对他失去兴趣。”
“……”
“那我走了。”
“我想打人,我他妈真想打人。”赵尧舜退出后,马青从桌后跳出来,撸胳膊挽袖子眼睛闪着狂热的光芒说。
“我也想打,想痛打一个什么人。”杨重双手握着拳哆嗦着说,“要不是我不停地对自己说你打人得进公安局付医药费特别是上了岁数的人弄不好要养他一辈子就像无端又多出一个爹我早冲上去了。”
“可我实在想打,我顾不了那么多不想想办法我只好和你们俩对打。”
“好吧,这样吧。”于观猛地站起,握着双拳往外走,“我们就到街上去,找那些穿着体面、白白胖胖的绅士挑挑衅。”
“真舒服,真舒服,老没这么干了。”
马青、杨重摩拳擦掌、一脸兴奋地跳跃着跟在后面。
街上,三个人肆意冲撞着那些头发整齐、裤线笔挺、郁郁寡欢的中年人,撞过去便一齐回头盯着对方,只等对方稍一抱怨便预备围上去朝脸打,可那些腰身已粗的中年人无一例外地毫无反应,他们只一眼便明了自己的处境,高傲地仰起头,面无表情地变线走开。如此含忍不露彼此差不多的表现使三人更有屡屡得手所向披靡的良好感觉。
马青兴冲冲地走到了前面,对行人晃着拳头叫唤着:“谁他妈敢惹我?谁他妈敢惹我?”
一个五大三粗、穿着工作服的汉子走近他,低声说:“我敢惹你。”
马青愣了一下,打量了一下这个铁塔般的小伙子,四顾地说:
“那他妈谁敢惹咱俩?”
街的另一端,赵尧舜失神地漫无目的地走着,他走过一个街头电话亭又折了回来,在街边一个卖烟酒的小铺里换了一大把硬币,紧紧攥在手里,走进电话亭,仔细掩好门。他喘匀了气,摘下话机,塞入硬币,把其余硬币装进裤袋,开始拨号,电话通了,他拿正话筒,紧贴着耳朵,听到里面有人说:“喂?”便严肃地说:“去你妈,去你妈去你妈!”
宝康在家里拿着话筒涨红脸大声骂:“去你妈!”
林蓓惊诧地从桌前回过头:“你在骂谁?”
“去你舅舅,去你姥姥,去你们家祖宗八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