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太君眼中甚是赞赏,点点头道:“不错,你能想到你父亲与叔父们的想法,很有我慕云子孙的模样。”
慕云佐觉得匪夷所思,摇摇头道:“母亲,此计策本身于用兵之术上并无不可,但真正的隐患在于攻陷太液城之后。我慕云氏是率兵东援于碧海,不管私下如何盘算,至少在世人眼中,此举与二十五年前毒金之战一般皆是仁义之战。倘若带兵骤然掉头灭了碧海国,我慕云氏成了阴险反复之辈,即使得了碧海,日后也收不得人心啊。”
黎太君叹了口气,道:“我儿,你这般思虑你父亲岂会想不到,正因为这一点,他当年才明知道碧海明皇想要用女儿朱玉潇对我慕云氏使失衡之策,还故意答应了这一门的亲事。”
“这……这与兄长的亲事何干?”
“慕云氏即使收了碧海国也平不得人心,关键在于我们对碧海人来说是个外来的氏族,碧海人自然不服。但你兄长娶了朱玉潇,日后若生出孩儿,无论男女,便都有了朱氏的血统。届时以碧海皇室无力守护碧海疆土,屡次不能救百姓于伊穆兰铁蹄之下为名,另立你兄长的孩儿为君,便可堵了碧海人的悠悠之口了。”
慕云佐恍然大悟,但随即神色黯然道:“父亲确实是好谋算,可……可兄长不也没能生下一男半女么?父亲生前也不曾料到兄长会被朱玉潇毒死吧?”
黎太君叹了口气道:“你父亲确实不能知晓朱玉潇下毒之事,但慕云氏算无遗策,托你那两个叔叔的福,他们三人为了避免出现今日你兄长亡故的局面,又布下了第三步。只是这一步,对你来说还不需要知道得太早。待你入主太液城之时,那时母亲自然会在万桦帝都来走这第三步,完成这暗渡之策。”
慕云佐有些急了:“怎的母亲还是不肯把话说全。便是提前将第三步告诉我又能如何?”
“不可,你父亲再三严嘱,暗渡之策必须按部就班,所有事情都是水到渠成,切不可乱了分寸!”
慕云佐不说话了。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事他最不相信,那便是父亲的计策会落空这件事了。母亲说这计策早在几十年前便已伏下,那么策应之时自当有其最合适的时机,慕云之策最讲究轻重缓急,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了。
他点了点头,问道:“那依母亲看,如今之计便是等碧海传国书来合意北伐,我便可趁机重掌兵权了?”
“不错!孩子,你已蛰伏了一年,是时候该重振我慕云氏的威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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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初至,来仪宫宫墙边的杨柳纷纷作绿一片,探入鼎香殿前的碧波池中,宛如蜻蜓点水,涟漪不断。
明皇朱玉澹今日也是懒懒地靠在桐香藤软椅上,看着远处的宫女们逗着猫儿狗儿打架。最近的白昼越发长了起来,睡不着也不想睡,想着朱芷洁就这样嫁去了苍梧,还真有些回不过神来。妹妹朱玉潇也还在和自己置气,好久不来走动。罢了,再怎么殚精竭虑,也总有人会对朕不满,孤家寡人可不就是这样么。
朱玉澹眯着眼瞥向前方,依稀瞧见有个熟悉的身影快步走了进来。
“你慢一些走,身子沉重就不要随意走动了嘛。”明皇习惯了用责备代替关心。
朱芷凌被宫女搀着走到明皇跟前,略略地屈了下身子,算是行过了礼,便自在旁边的藤椅上坐下了。
“女儿最近也是懒怠了不少,除了每日在抚星台里,几乎没什么走动。今日实在是出了大事,需要母皇定夺,才过来的。”
明皇瞧了瞧她的脸色,猜到了七八分,道:“又是为了扩建金羽营的事?说起来,这伊穆兰哪一年不来闹腾一阵。夏日里他们粮草多精神足,来霖州闹事也是司空见惯了的,待入了秋他们自会受不了大漠苦寒,躲到沙柯耶的地下去。你又何必非要针尖对麦芒,争一时之气呢?”
朱芷凌十分耐心地听着明皇说完,笑道:“母皇说得极是,所以女儿也没有打算要扩金羽营,毕竟扩营之事治标不治本,花费又多。”
明皇见她顺着自己说不扩营,有些意外,料她必有后话,便等着她继续说。
“只是昨日出了件大事,致使兵部户部两尚书齐上了折子,关系重大,已是到了不得不向母皇禀报的地步了。”
“兵部和户部?”明皇不由一怔,就势扶着身旁的宫女坐起身来,“你且说是什么事。”
“霖州百姓近两个月来,被伊穆兰人打家劫舍之事与日俱增,知府蔡守信曾托付伊穆兰的刃族从中调停,但收效甚微。前几日又有伊穆兰人来犯,蔡守信不得已率了一千驻军去城外巡逻。不料血族首领血焰王亲自率了五千兵马埋伏在城外,将蔡守信连人带马斩于阵前……”
“你说什么?霖州知府被伊穆兰人杀了?”明皇不禁意外。
“是,血族将我碧海的一千军势击溃之后又长驱直入霖州城中,将蔡守信一族人尽皆杀死,还将他们的首级悬挂于城楼之上……”
“混账!”饶是向来威而不怒的明皇也动了心火,“简直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