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明明知道朱芷洁的身份,却毫不客气地差使她。
朱芷洁暗忖此时也不要与她计较这些,便顺从地在旁边草丛中翻了翻,挑了一根小木棍递给她。
老妇人接过木棍,对着边上的一面墙壁戳去,只见墙上的一块砖立时被戳得转了向,露出一个缝隙,从缝中射出一道水练,正好浇在苗圃之中。
“这墙后面啊,有个一个大缸,雨天攒了雨水便囤在那里,我这老骨头可挑不动水,有这块活砖,每次只要戳一下,就够浇这一整片的了。等浇完了再一戳,砖头就又把水堵上了。”
朱芷洁暗叹这法子倒是好。
“嗯,还得浇上一会儿,我带你看看这些宝贝吧。”
老妇人拿着小木棍,指了指身前的一颗碧绿的草,叶子宛如锯齿。
“这个是狼牙草,看着青翠,吃着辛辣,和别的菜凉拌着吃最好。”
“那个是十里香,切碎了抹在肉上烤,去腥又增鲜。”
“这个,像麦子一样的东西,这个是紫莜,扎成束,日头下晒干去了顶端的细毛,拿细纱裹住扎紧,再包入香囊,驱蚊是再好不过的了。”
朱芷洁听得有趣,指了指右手那株红艳艳的花问:
“那是什么?”
老妇人嘿嘿一笑:“那是忘忧果,如今花未谢你还看不到果子,等到了秋天把果子给摘下来,只是取些果壳丢在汤里,就足够鲜美,且还有止咳祛痰的功效。”
“那……那串白色的铃兰呢?”
“呵呵呵,那不是铃兰,那是蛇鞭兰。”
“蛇鞭兰?这草有什么妙用?”
“这草可是个好东西啊,只要把花蕊取下,晒干,碾成粉,然后悄悄扑在人的肌肤上面,便可神不知鬼不觉……”
老妇人忽然阴笑起来,“罢了,不教你这些,我还是领你看些别的吧。”
朱芷洁冷不防被她说得汗毛倒立,正要说想回去了,不料那老妇人忽然开始咳嗽起来,越咳越是厉害,竟有些喘不过气。
老妇人指了指殿门方向,示意她过去。
朱芷洁走过去一看,是一柄茶壶和几个茶杯放在殿前的台阶上。
朱芷洁猜想她是想要喝口茶缓一缓,急忙倒了一杯。只见倒出来的水色泽倒是清亮,只是泛着淡黄,似茶非茶。朱芷洁正犹豫间,老妇人急着招招手,呛声道:
“就是它了,快……快拿过来。”
朱芷洁依言递了过去,老妇人一口饮下,顿时舒缓了不少。
“一不留神离败魂草近了些,就咳成这样,罢了,这草下次还是拔了吧。”
朱芷洁听着这草的名字便觉得骇人,见她这般剧烈咳嗽,暗想该不会是毒草吧,转身想要逃走,却被老妇人一把抓住手腕。
“既然来了,就陪我坐下来说说话吧。反正这深宫寂寞,你闲着也是闲着,咱们来聊聊天如何?”
“长辈,我出来有些时候了,也是该回去了,不如改日再陪长辈聊天可好?”朱芷洁害怕起来,想要挣脱,哪料那老妇人方才咳得跟痨病鬼一般,现下手劲却丝毫不弱,抓得她动弹不得。
“长辈?呵呵呵,你这样称呼我,真是太见外了。好歹,你也是我的孙媳妇不是?”
朱芷洁被她说得一怔。
“您说,您是谁?”
老妇人松开了她的手腕,慢慢踱到宫殿门口的台阶前,端庄无比地坐了下来,那姿势仿佛不是坐在石阶上,而是坐在凤鸾宝座之上。
“我就是这座未央宫的主人,先帝在世时最得宠的妃子,当今圣上的生母,庄顺璟太后。”
未央宫?璟……太后?
朱芷洁脑中一片混乱,父皇的生母,那……岂不就是太子的皇祖母?
可是庄顺璟太后不是早就……去世了么?
朱芷洁此时此刻,不仅有些害怕,还有些后悔,倘若当初真的向姐姐学了观心之术,此时此刻必能知道这跟前这人说的是人话还是鬼话,或者……是人是鬼。
老妇人见她吃惊的表情,丝毫没有意外,微笑道:
“你以为,我早就死了,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