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子三人异口同声道:“师傅,您就安排吧,我们照做就是。”
龙远鸿笑笑招招手,三人立即会意,忙凑了上去。
他低低说道:“我们分两步走,一是先解决货源问题,这是当务之急。二是弄清对手是谁。货源好解决,离这儿二十多里地的青海磐安镇应该不会涨价吧?顺子,你表哥碾子不是经常走筏子运货带人跑青海一带吗?你就托他大张旗鼓地从磐安镇给咱带货过来,如若磐安镇也跟着涨价,就换另一处地方进货。记住,一次不要进货太多,只要够咱两三天的羊杂汤所需即可。第二,你们谁有亲戚朋友跟摆羊杂汤摊子的能扯上线儿?随便问问就能问出是谁在后面捣鬼。”
“我姑爹小姨子的婆家大伯子的小舅哥就是个摆羊杂摊子的,我求我姑爹给问问。”亮子绕了个大大的亲戚圈子,逗得大伙扑哧一笑,亮子也被自己这个八竿子才能打得着的罗圈亲戚关系逗乐了,他挠着头笑笑,说道:“师傅,有一点还不明白。”
龙远鸿点头颔首,示意他往下说。
亮子摸着脖子一阵嗫嚅,半天才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按理说,让碾子带货应该是悄悄的,怎么反而大张旗鼓,这不明摆着要告诉对头咱有货源地吗?他要跟着一股脑趸去,咱不就又没货源了吗?”
“这叫四两拨千斤,也叫以小搏大。你想想,为了断咱们的货源,躲在暗处的这个对头一定会密切关注咱们的,只要我们还在做羊杂汤,他便不会罢手。我们索性让他跟在屁股后面一家一家地去买断,最好他能把甘青两省的头蹄下水全高价买下来才好呢!”
“妙妙妙,师傅这是诸葛亮借东风,就腿搓麻绳。”
“呵呵,火也由他点,风也由他扇,到头来烧他自己个乌眉皂眼。”
“狗日的,什么世道嘛!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开你的酒楼,我卖我的羊杂,井水不犯河水,为甚要把别人往绝路上赶?”
“林子深了便有狼虫虎豹横行不羁,水浑了便生出妖魔鬼怪兴风作浪,世道不清坏人自会跳出来祸害人,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看也是。”
几人正在厨房议论,前堂传来老刘头的唤声。
“顺子——有老客住店,出来伺候。”
顺子做了个鬼脸,麻利地将毛巾往肩上一搭,脆格生生地冲外面应了一声。
“来喽——各位爷,后院里请——”
来的是个小型驮队,一共六人,十峰骆驼,六匹骡马,骆驼背上都驮着重重的货物。以一品香的规模,这样的商队至多可以接两个。挎院一共有客房十间,其中两间是带套间的上房,专为亲自押货的老板或喜欢排场的驼队老大们准备的,其余八间均是大通铺,一般赶脚的伙计不用问,按例住大通铺。
第十章 云诡波谲(3)
顺子几人七手八脚帮脚夫们卸完货,将牲口牵进牲口圈里,添上清水和草料,安顿好牲口货物,顺子这才掸掸身上的草屑尘土,笑吟吟向驼队老大走去。
“掌柜的,您请上房里歇着,其他五位爷住大铺,饭马上就端进来。”
老大是个冬瓜脸鹰钩鼻,满脸麻子表情阴鸷,他阴沉沉道:“你们会不会做生意?不先招呼客人却先伺候牲口,没他妈见过!”
顺子闻言大吃一惊。
无论大型驼队还是小型马帮都是替别人运输货物的,行话称作脚行,挣的无非是个脚钱(运费)。在这种穿越高原、沙漠、戈壁的长距离运输当中,牲口是极为重要的。漫漫商道上,经常好几百里不见人烟,如果其中一匹牲口在路上出现伤病或死亡,它身上所驮的货物不是扔掉就是分担到其他负重牲口身上,如果选择分担的方法必然会累及整个驼队降低行走的脚程。而在沙漠戈壁上上行走,速度和体力关联着生死;即便有备用牲口,伤病牲口的病气还有可能过给其他牲口,造成驼队牲口传染病流行,这是最可怕的事情,这种连锁反应会造成驮队血本无归。所以无论在路上还是在客栈,老大和伙计们宁可自己不吃不喝不睡也要先将牲口们安顿好,牲口是他们的命运所系。
客栈里的伙计都深谙此道,商队住进来必然先安顿牲口的饮水草料,然后才招呼客人打尖歇息,这是惯例。
顺子做梦也没想到会因此惹得老大发起脾气来。顾不上细想,他急忙赔起笑脸自责一番:
“掌柜的,您别生气,都是小的不晓事,我这儿给您老赔不是了。”说着又是抱拳又是打千,顺手用毛巾给老大掸了掸身上的尘土。
“行了行了,”老大极不耐烦地摆摆手,冷冷说道:“你们拢共几间上房,几间大铺?”
“回掌柜的话,目下还有两间上房、四间大埔空着,上房是专为您老准备的。”顺子小心翼翼极力巴结。
“好吧,剩下这六间我们全包了,赶紧准备汤水饭菜去吧。”
什么?六间全包!顺子吃惊得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奶奶的,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咋看你也不像财大气粗的主儿,你一路这么包下去,光店钱你要扔出去多少?豆腐搅成肉价钱了,你还挣个鸟毛的脚钱?
吃惊归吃惊,长期的堂倌生涯使顺子养成了逆来顺受的职业习惯。客人就是衣食父母,优秀的堂倌不但要能忍气吞声,还要八面玲珑油光水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