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住到饭店?”她不解,好端端的,怎想搬到饭店房间去住?
“我的房间要装潢,我决定和真婵结婚,下星期她会和家人到农庄小住,你让林妈妈把菜单拟好,放到我桌上。”
他的话是冷凝剂,短短三秒,冻结她所有情绪。
他要结婚了,他要结婚了……他终于要结婚了?
不对……不对呀,他们才渐入佳境,他们不是才像情人间般,开始学着聊天吗?她的菩提叶不是已织起纤纤细网,要网住他的爱情吗?可是,他竟然说要结婚了……
天地在她眼前旋转,绕绕绕,绕出她一片无措茫然。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林妈妈总是为你好,好高鹜远终会摔得狼狈。
那些“为她好”的言语,一句句跳出来嘲笑她。看吧、看吧!你就是不听、不听啊!你活该狼狈、你活该当落水狗,统统是你自己活该。
紧咬住牙关,小书不哭不语,他说过痛恨她哭,说她哭起来像极死去的母亲。
“你能在晚上之前收好吗?”他的声音,回收她飞散魂魄。
“是的,冠耘先生,我会。”她机械般回答。
小书的失魂落魄落进冠耘眼里,偏开头,他不看。他向自己重申,那是假象,是另一个骗你就范的谎言,她是连遗传基因都写满淫秽的女人。
“我结婚后,你可以选择要不要留在农庄内。”冠耘镇定心神,不受她的可怜影响。
真慷慨,他让她选择去留呢!是慷慨呀!她无从选择地爱上她,却可以选择离开他,爱情、爱情,她的爱情是多么富有。
她该骄傲、该欢唱、该……双肩垮下,她什么都不该……
“是的,冠耘先生,我知道。”压抑伤心,惨白的脸庞浮上凄然笑意。
“没事了,你下去工作。”
“是的,冠耘先生,我下去工作。”
下去?很好,他替她找到一条最接近地狱的道路。再见了,阳光;再见了,爱情;再见了,她的梦幻菩提。
这天下午,收拾好冠耘的衣物,小书频频回首,回想在他房里发生过的浪漫夜情。
又如何?这里将成为另一个女人的差丽记忆。
扣上门,关住心,关上她未见过光的爱情。
送出假条,小书来到屏东市区,找到一家大型医院,做了检查。
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好消息是她又怀孕了——在孩子父亲结婚前夕;坏消息是,那次的抢劫在她的头脑里面留下瘀血。
血块不大但压迫到视觉神经,现在开刀的话,成功机率很高,但全身麻醉可能危及胎儿。
若是等到孩子出生后再开刀,有两种可能,一是血块自动被吸收,视觉恢复正常;二是血块照旧变大,也许会全盲、也许像现在半瞎,但届时,手术的成功机率不再是八成。
从医院出来,小书没直接回牧场,她在市区逛了很久。
前八年的赌注她是下坏了,弄得全盘皆输,眼前又是一个双岔路,她该把赌注下在哪里?
拿掉孩子,重新人生?
不!她失去过一个孩子,这回,无论如何,她都要留住他。
就是瞎了也不打紧?她是极度害怕黑暗的女人,怎能一辈子活在黑暗中?
问题在她脑中反复,她不断走路、不断思考,下午结束,夜晚来到,黑幕驱走霓裳,当街灯亮起,她开启一个新赌局。
深吸气,她对自己说:“上帝对你终究是好的,祂为你关上一方窄窗,却为你打开一扇门,你得不到全部的他,却能拥有一个像他的孩子,他将完属于你,没有人抢得走他。赌了,怕什么?这回,终该轮到你赢。”
展开笑颜,扫除忧郁,再也不愁、下卑、不苦,她是小草,不管到哪里,也都要活得绿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