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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偷窥岁岁（第1页）

宴会结束众人离场，但程岁没走了。她跟着李康等人乘坐电梯前往21层，去和陆厌谈接下来的合作。程岁本是不想去的，包厢就那么大，算上实验室的人一共就五个，她和陆厌难免会产生交集，适才在宴会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他说话，她就险些溃不成军，她怕等会儿自己会露出马脚，演不好这场陌生人的戏码。但李康几乎是硬给她拽上去了，特热情的说陆总非常注重医学方面的投资，你不用怕他，再说你刚才都和他见面了，现在我们都去你不去，难免他会认为你不给他面子，那样就不好了。程岁迫于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万幸，包厢很大，甚至都有点空旷。但是一张能坐将近二十个人的桌子，此刻就他们五个人，谁脸上什么表情几乎能被看得一清二楚。程岁挑了个离陆厌比较远的位置坐下，确保他们的目光不会直接对上后，心里才松口气。人到齐，服务生开始上菜。程岁的确有些饿了，再加上有李康这么个能说会道的人，几乎不用她说什么，于是她拿起筷子开始安静吃。但她不转桌，只吃眼前的菜，尤其是放在左侧的那道蒜蓉上海青。她其实并不喜欢上海青的口感，但只要去夹那道菜，余光就能看到陆厌的身影。男人坐得很稳，只有手时不时放在桌上被她偷偷看见。他的手，指节修长，背部盘踞青筋，透着力量。程岁只要快速撩起眼皮，就能看到陆厌脸上的神情，但她却只将视线落在他的手部。这已经足够了。他那么警敏，要是被他发现她在偷窥，就不好了。陆厌喝了酒，音色低沉磁性，同人交谈时，情绪起伏不大，他边和李康说话，边开始剥虾剥螃蟹。他把干净的虾仁、蟹肉、蟹黄弄到小碟子里，还细心用纸巾擦拭掉不小心弄到碟子边的污渍。等他做完这一切，下意识把盘子端起递到程岁那边时，愣了下。这年复一年形成的习惯，已经刻在了骨子里。他并未喝醉，顶多微醺，却还是做出了比较出格的事情。幸亏，装着满满食物的碟子没完全送到程岁面前，而是在他们中间，半空中，手臂还端着，气氛陡然有些不对劲。实验室的其他人纷纷看过来，静静瞧着这一幕。程岁吃菜的动作也渐渐变慢，有些慌乱盯着他。这个举动，只有他们两个清楚原因。陆厌移开视线，将碟子放在自己旁边的桌面上，面不改色看向李康，音色平稳，仿佛刚才的举措只是舒展下手臂：“谈到哪儿了？”

李康回过神，思绪被陆厌成功转移，继续说适才的话题。程岁小心翼翼抬眼，看着那盘带着心意的虾仁蟹肉，她的心口传来钝痛。嘴里没来得及咽下去的蔬菜也有些泛苦。原来，看起来比较成熟的陆厌，也会演不好戏，也会寻找拙劣借口。陆厌身子靠着椅背，时不时点头给予李康回应，他手腕用力，轻轻晃动酒杯，好几次，程岁悄悄看过来的目光都被他成功捕捉到。她以为自己做得很好，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但她就像是上学期间考试作弊的小孩一样，浑身僵硬，先佯装不经意看眼对面的两名同事，发现没人瞧她，就微微往左侧转身，伸筷子去夹那盘快空掉的上海青，但她兴许是太紧张了，所以夹菜和偷瞧人两个动作不能同时进行。一顿一顿，像部卡帧的默片。陆厌忍不住垂眸轻笑一声，在这颇为安静的场合实在是很难不被发现。李康被这声笑弄得瞬间闭嘴，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适才说错了话，所以陆厌才会笑出声。陆厌却掀起眼皮看过来，淡淡道：“继续，你刚才说的那个项目很好。”

李康有了信心，继续喋喋不休。陆厌时不时给他们两个倒酒，李康有些受宠若惊，毕竟他如今四十多岁，酒桌文化还是懂的，哪有让金主爸爸倒酒的道理？“平等交流，不用太拘谨。”

陆厌只用几个字，缓和了所有担忧。李康放下顾虑，不再推脱，和他继续讨论。陆厌其实早就听懂了李康的所有想法，但他故意想多拖延点时间，学着程岁那样，用余光偷偷瞧人。那盘上海青终归是空了，里面一片绿叶都没有，只剩下了零星切碎的蒜蓉。程岁见李康和陆厌聊得热切，对面两个同事也在说话喝酒，既然没人看她，那她就伸手小心翼翼转了下转盘。陆厌不动声色将那盘蟹肉放在转盘上。但程岁没端走。陆厌知道她不会拿，但他就是想告诉她，他没忘记她的饮食习惯，碟子左侧是剥好的虾仁，右侧上方是蟹黄，右下角是蟹肉。这是他通过之前无数次给她剥这些东西时得到的规律，她喜欢左手用叉子叉虾仁的同时，右手用勺子吃蟹黄，虽然这个爱好比较奇特，但每次看她这样左右开弓，脸颊像个松鼠一样鼓起来时，他就会很开心。虽然没忘记这个并不代表什么，但陆厌还是希望她知道，知道他什么都记得。也在心里隐秘期盼，她不要太快把他忘掉。红酒突然喝出了藿香正气水的滋味，陆厌眼中划过自嘲，仰脖一口饮下。程岁左边终于换了盘菜，是可以吃很久的凉拌时蔬。她已然忘了往嘴里送了什么蔬菜，也不记得口感，只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左侧的那只手。陆厌的手指时不时就去握高脚杯，不知道他喝了多少杯，不知道他此刻的脸色有没有因酒变红，更不知道此刻他那双黑眸里流露什么样的情绪。但她知道他的胃不好。不该喝这么多的。可这话，只能堵到喉咙口，即便在关心，也不能说出来。此刻，她没有立场去管，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和在场的其他人一样，静静看着他吃什么喝什么。这是分寸，更是身为陌生人的基本素质。程岁试图不再去看他，可没过几秒，还是没忍住偷偷看过去。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吧，对她来说，这是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