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看不出多大年纪,但头发已经是完全白了。侍卫长将她请到了他们的据点,想让她讲一些有关神宫的事情。
这老妇一看司羡俊秀的模样,误以为他也是想入神宫做神官,连连劝道:“做那什么神官有什么好?吃不能吃,喝不能喝,还要断情绝爱、断子绝孙,根本就不是什么好去处。”
“大娘,那怎么您的孩子去神宫里面当神官去了?”林述觉得她这话有失偏颇。
老妇一听这话,拍着大腿道:“我是不想让他去啊,可我拦不住啊!”
她声音都带着哭腔,表情十分凄惨。
林述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赶快递了条帕子过去,“您擦擦眼泪,跟我们细说说是怎么回事啊。”
老妇这才把孩子如何入的神宫,她又为何在瀚海定居原原本本的说了。
她的这番话里,有用的信息不多,却是个让人有些感慨的故事。
原来,这老妇本是离国一个村妇,因着一场意外,就让一个世家公子看上了。这世家公子原本有妻女,因着她有了身孕,就将她纳为了妾室。一开始她因有世家子的宠爱,过得不错,可他们这是个修行世家,这公子不过是个旁枝的嫡子,神通稀松,想要有所进益就必须断情绝爱。
这世家子始终对自己的家族地位不满,于是后来就喝了所谓的“绝尘水”,尽忘前尘,一心修炼去了。而这老妇的日子也就从此一日不如一日。
老妇以为她这受苦只是一时的,她生的可是儿子,只要儿子长大,她就能在这个家挺直腰杆做人。可谁能想到有一天瀚海的祭祀来族中选人,正选中了她这儿子。
彼时,她儿子刚过十四,她正盘算着如何给他找一门好亲事,可瀚海祭祀的到来却是让她的盼头全部落空了。
后来,她不甘心,离国又离着韩海够近,她就千方百计来到了此处,每个月都给信房写信,为的就是有一天儿子能看到,能出来看看她。只是这一晃也不知多少年过去了,她没别的去处,只能待在此处等待见到儿子的那日。
老妇讲完她的故事,侍卫长用小半袋米粮和几样菜蔬就将她打发走了。
林述问公孙明御道:“你怎么看?她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
“七分真三分假吧,我看过她住的房子,不是特别破旧,要不是当初拿够了钱财,要不就是在这儿有人帮她。”公孙明御回答。
侍卫长关上门道:“确实有人帮她,她在这边有两个相好。”
“相好?”林述惊讶。
司羡道:“不奇怪,这里的人看似清净惬意,实则鱼龙混杂,有此现象实属正常。”
林述往窗外望了望,“那也怪不得她儿子不肯见她。”
公孙明御神色恳切地对司羡道:“看来这神宫也有不回信的时候,君上还是再写一封吧。”
司羡同他对视片刻,最后点了点头。
公孙明御得了准信儿,心里松了一大口气,而且第二天他刚从外面回来,林述就跟他说已经把信送去了,让他不由心里默念道:侯爷,我可是按您的嘱托把该做的都做了。
司羡从没觉得时间是如此的漫长,他在花树上睡了一觉又一觉,炎天塔的样子也完完全全地刻在了脑子里。
那老妇说神宫里面除了从者还有祭祀,他觉得她就应该是个祭祀,可是那个老妇还说想要修炼到至高地位就需断情绝爱,而祭祀既然是神宫中的高位,那她会不会也已经断情绝爱了呢?
那天他其实根本没把那第二封信放到信房里,他骗了公孙明御他们。
他相信如果她真的有心,她会看到第一封信的,也会来见他的。
三十天对于有的人来说很漫长,对于有的人却是一眨眼的事情。很快,天启日就到了。
这一天,司羡并没有亲自去弘天殿前面排队,而是指派了公孙明御去盯着回信之事,他照旧带着林述在花树下弹琴。
雪柳又成熟了一遍,漫天的飞絮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地上都是一片片的白。
林述觉得鼻子痒痒的很,站在树下打了好几个喷嚏,恨不得现在立刻就看到雨。
看着天上的云来来去去,他不禁想道: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拿到回信,如果还是没有,那还等么?
《凤鸣玄品》在空气中响彻,司羡已经可以不看着琴弦弹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