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我家附近——额,大概开车半个小时的路程,有一片湖,这口湖是省内还算有名的旅游景点。它的古称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到了现代,它被旅游局一轮包装之后,就以“仙人湖”的名号响彻全国。观光宣传手册上说,这口湖底下住着仙人,早些年有人在湖底挖出一尊几十米高的白玉雕像,正打算交给国家呢,到了夜里忽然电闪雷鸣,玉雕化作了一缕白光消失不见。
&esp;&esp;我对这个故事嗤之以鼻,我想这肯定是地方政府为了吸引游客胡编出来的故事。而我的父母不巧都是导游,每次接待游客时总要把这个俗套又夸张的故事翻出来一遍又一遍的讲。小时候我一个在家没人照顾,偶尔也会跟着父母出团,帮游客看管包裹、拍拍照片什么的。那时的我是个实诚人,每当我听见他们说起这个故事的时候,我总义愤填膺,心想爸妈怎么可以骗人?世界上是没有那些妖魔鬼怪的,我们要做红旗下的新青年,为什么要迷信思想?
&esp;&esp;因此在父母给游客讲故事的时候,我常在一旁拆台,告诉游客们要相信科学。我不知道我挨了多少顿打,但年幼的我认为这是值得的。能为破除迷信做出贡献,我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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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十岁那年,我遇见了一个奇怪的游客。
&esp;&esp;当时我并不觉得他奇怪,我只觉得他中二。
&esp;&esp;他看起来大约二十多岁的样子,穿着新潮的衣服,身形修长,脸上带着大大的眼镜。从外貌上来看他并不是很英俊,至少在我这个孩子的眼中看起来,他实在平平无奇,不如我前些天偷偷从漫画杂志中见到的少女漫男主角好看。可是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后,我不由自主的多盯着他瞧了好一会才恋恋不舍的挪开了目光。大概是因为这家伙气质出众吧。
&esp;&esp;在旅行大巴上,妈妈又一次说起了那个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的故事。十岁的我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不懂事,但妈妈还是在说完之后瞪了我一眼,警告我不准多嘴。我趁着妈妈转身,朝她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这一幕恰好就被那个游客看见。
&esp;&esp;“这里叫仙人湖啊……”车停之后,这个青年游客慢悠悠的跟在队伍后下车,从我身边路过的时候按了按我的脑袋,“小妹妹,你是不相信这世上有仙人存在吗?”
&esp;&esp;我按着胸前的红领巾,“我只相信科学。”
&esp;&esp;“可我就是仙人哦。”他说着指了指车窗外澄碧的大湖,“这是我家。”
&esp;&esp;我当然没有相信他的话,这要么是他说出了哄我的玩笑话,要么就是他中二病,一把年纪了还沉醉在幻象小说中,以为自己是故事里的男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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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好些年后我才知道,这家伙根本没有骗我。
&esp;&esp;那时的我已经背弃唯物主义精神,成为了一名玄学研究者,每天的消遣就是趴在电脑前搜索各种论坛怪谈。而那个让我弃科从玄的家伙,则是懒洋洋的悬浮在我的身后,时不时的对电脑上我搜索出来的帖子指手画脚。
&esp;&esp;“这个明显一看就是编的,东门广场那一带的风水很好,阳气旺盛,怎么会招鬼?”
&esp;&esp;“这个显然也是编的。苗疆的确有从上古的时候流传下来的巫术,但据我所知,最后的正统继承人,三百年前就死了。”
&esp;&esp;“这个肯定也是假的,妖精是不能随随便便跑到人界来的。”
&esp;&esp;我忍无可忍,“行了行了,我知道这些都是假的,你难道就不能让我看个乐子吗?”
&esp;&esp;他摊手,闭嘴,浮在半空之中,继续赏着被霓虹灯光分去光辉的明月。
&esp;&esp;十多年过去,他还是初见时的样貌,没有皱纹、没有白头发,也没有社畜疲于打工的沧桑眼神。而这十多年来我经常可以看见他,在公交车、在地铁站、在百货商场、在包子铺。我说他像个阴魂不散的野鬼,他振振有词的反驳,说他家本来就住仙人湖,和我相遇完全是偶然,绝非什么尾随痴汉。
&esp;&esp;我也问过他,“仙人湖底都是水,莫非你是鱼精?”
&esp;&esp;他对我贫瘠的想象力表示了鄙夷,但到底也没告诉我他究竟是什么。
&esp;&esp;我在网上搜罗来的怪谈,据他所说大部分都是胡编乱造,我索性把电脑一关,缠着他给我讲述真正的怪谈。
&esp;&esp;他清了清嗓子,对我抛出死亡三连问,“期末论文写完了吗?”“四级考过了吗?”“秋招的简历准备好了吗?”
&esp;&esp;我:……
&esp;&esp;“你不是有仙术吗?”我拽着这人的牛仔裤,“你可以帮我嘛。”我越发相信这家伙是神仙了,因为就算穿着破洞牛仔裤和半旧的宽t恤,他居然看起来还是那么的仙气十足。我想我身边都有个活神仙了,我还努力什么啊,直接抱大腿不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