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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第2页)

〃我从小就认识他,他回来时穿一身军装,外套上挂那么漂亮的奖章,非常好看,所以,我就这么坐在他门口阶沿上,缠得他一刻不能安静,只好答应跟我结婚了。那时候,竞争可真激烈。〃

〃真的吗,伊莎贝儿,〃她母亲说。

拉里身子伸过来向我说:

〃我希望你一个字也不要信她。伊莎贝儿不是什么坏女孩子,可是个说谎大家。〃

吃完午饭,艾略特和我不久就告辞。我先前告诉他打算去博物馆看看画,他说他带我去。我不大愿意有人跟我去逛博物馆,可是,没有法子说我喜欢一个人去,只好让他陪我。路上我们谈起伊莎贝儿和拉里。

我说,〃看见两个年轻人这样相爱,怪有意思。〃

〃他们结婚的确太早一点。〃

〃为什么?趁年纪轻时恋爱、结婚,要有意思得多。〃

〃别胡闹。她十九岁,他不过刚满二十。他还没有职业。自己有点小进项,三千块一年,路易莎告诉我的;而路易莎也不是怎样富裕。她的收入只够她自己花。〃

〃那么,他可以找个事做。〃

〃就是呀。他不想找事。他好象很满意这样晃膀子。〃

〃我敢说他在战争中一定吃了不少苦头。也许想休息一下。〃

〃他休息已有一年。这总够长了。〃

〃我觉得他象是个很不错的孩子。〃

〃哦,我对他毫无成见。他的门第以及其他种种都很好。父亲原籍是巴尔的摩;过去是耶鲁大学罗曼语副教授,总之大致如此。母亲是费城教友派的一个老旧家。〃

〃你口口声声过去,难不成他父母都去世了么?〃

〃是的,他母亲生孩子亡故,父亲约在十二年前去世。他是他父亲的老同学抚养大的。那人是麻汾的一个医生。路易莎跟伊莎贝儿就是这样才认识他的。〃

〃麻汾在哪儿?〃

〃布家的产业在麻汾。路易莎总在那边度夏。她看见这孩子可怜。纳尔逊医生是个独身汉,怎样带孩子连初步的常识都不知道。路易莎力主把这孩子送到圣保罗堂去,圣诞节时她总接他出来过节。〃艾略特法国式地耸一下肩膀。〃我想她当初总该见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这时,我们已走到博物馆,心思就转到绘画上去。艾略特的识见又令我倾倒一番。他领着我在那些屋子里转来转去,仿佛我是一群旅游家似的。讲起那些画来,连任何美术教授都不能比他更使人获益。我决定独自再来一次,那时自己可以随便逛逛,所以现在由他说去。过了一会,他看一下表。

〃我们走吧,〃他说。〃我在博物馆里从不待过一个钟点。这样还得看一个人的欣赏力熬得了熬不了。我们改天再来看完它。〃

分手时,我满口道谢。也许走开后我变得聪明一点,可是确很恼火。

我和布太太告别时,她告诉我第二天伊莎贝儿要请她几位年轻朋友来家吃晚饭;我要是愿意来的话,那些孩子们走后,我还可以跟艾略特谈谈。

〃你等于救救他,〃她接着说。〃他在外国待得太久了,到这儿觉得百不如意;简直找不到一个跟他合得来的人。〃

我接受了;在博物馆门口台阶上两人分手时,艾略特告诉我,他很高兴我答应下来。

〃在这座大城里,我就象迷失了的灵魂,〃他说。〃我答应路易莎跟她住六个星期,我们自从一九一二年后彼此就没有见过,可是,我盼望回巴黎真象度日如年。巴黎是世界上唯一文明人能住得下去的地方。我亲爱的朋友,你知道他们这儿把我看作什么?看作一个怪物。真是野蛮的人。〃

我大笑走了。

第二天傍晚时分,我一个人去赴约。事前艾略特打电话来,要来接我,被我推掉,居然平安到达布太太家。因为有人来访,我耽搁了一下,到得稍为晏点。上楼时,听见客厅里人声嘈杂,我以为客人一定很多,不料连我通共不过十二个人。布太太穿一身绿缎子衣服,戴一串细珠项链,非常富丽。艾略特的晚礼服式样做得极好,那种潇洒派头,看上去只有他才配;和我握手时,各种阿拉伯香水气味都冲进我鼻孔里来。他把一位身材高大的人介绍给我;那人一张红红的脸,穿着晚礼服,样子怪不舒服。他叫纳尔逊医生,可是,我当时听到丝毫没有感觉。其他客人都是伊莎贝儿的朋友,不过,那些名字才听到就被我忘掉。女子都年轻貌美,男子都少年英俊。那些人我全没有什么印象,只有一个男孩子,还是因为他的身材特别高大的缘故。他一定有六英尺三四英寸高,而且肩膀宽阔。伊莎贝儿穿着得极美,白绸子衣服曳着长裙,正好这着她的肥腿;从衣服的式样上看出她有发育得很丰满的胸脯;光膀子稍嫌肥一点,可是颈项很美。人兴高采烈,明眸四射。毫无疑问是个很美很可爱的女子,但是看得出如果不当心的话,人就会胖得过头。

席间,我坐在布太太和一位腼腆的女子之间;她看去比余下的人还要年轻。我们坐下来时,布太太为要使谈话容易进行起见,特地讲给我听,说她的祖父母就住在麻汾,而且伊莎贝儿和她从前是同学;她的名字,我从旁人口中听到,叫索菲,姓什么可不知道。席问,大家尽情笑谑,人人都大声说话,笑声很多。这些人好象都非常之熟。我不跟女主人周旋时,就设法和邻座的那个女孩子攀谈,可是并不怎样顺利。她比其余的人都要沉默些。人不算美,但是,脸长得很趣,鼻尖微翘,阔嘴,蓝里带绿的眼珠,赭黄色的头发,式样梳得很简单。人瘦,胸部几乎象男孩子一样平坦。大家寻开心时,她也笑,可是,态度显得有点勉强,使人觉得她并不如表面那样真正感到好笑。我猜想她是在尽力敷衍;也弄不懂她是否人有点笨,还只是过分腼腆。我起先和她的几次攀谈都没有谈下去,后来无话可说,就请她告诉我席间这些人是谁。

〃啊,纳尔逊医生你总认识吧,〃她说,指指坐在布太太对面的那个中年人。〃他是拉里的保护人。我们在麻汾都是请他看病。人很聪明,发明了许多飞机零件,可是没有人理会。他没有发明可做时,就喝酒。〃

她讲话时淡蓝色眼睛里闪出一丝光彩,我不由而然觉得这孩子肚子里并不如初看上去那样没有货色。接着她把那些年轻人的名字一一告诉我,他的父母是谁,若是男子的话,从前进过什么大学,现在做什么事,都没有什么出色的。

〃她很可爱,〃或者,〃他高尔夫打得很好。〃

〃那个浓眉毛的大个子是谁?〃

〃哪个?哦,那是格雷·马图林。他父亲在麻汾河边有一所大房子,是我们里面的百万富翁。我们都以他为荣,他把我们的身价都抬高了。马图林,霍布斯,雷纳,史密斯这些人。他是芝加哥顶顶有钱的人之一,格雷又是个独养儿子。〃

她讲到这一连串阔人的名字时,故意加上些逗人的刻薄字眼,使我好奇地瞟了她一眼;她张见,脸红了起来。

〃你把马图林先生再讲点给我听。〃

〃没有什么可讲的。他很有钱,人人都尊敬他。在麻汾替我们盖了一所教堂,还捐了一百万给芝加哥大学。〃

〃他儿子长得挺漂亮。〃

〃他不错。你决想不到他祖父是个爱尔兰水手,祖母是饭店里一个瑞典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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