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迈笑着反问:“难道你不准备追随我么?”
他笑容中的那股自信,叫高怀德莫名地热血一涌,单膝跪下道:“元帅!我愿意随你杀敌——如果你还没将我爹爹杀死的话!”
张迈道:“如果杀死了呢?”
高怀德双眼一红,道:“你是好皇帝,但如果我爹爹已死,那我没法侍奉你了。你把我也杀了吧!”
张迈道:“好暴烈的少年!我实对你说,我给杨光远的命令,对高行周是以围困为要。但时隔多日,我也不知道现在金河山是什么情况了,你愿意匹马入谷,说服你父亲弃暗投明么?”
高怀德想也不想,脱口叫道:“愿意!”
张迈又道:“若你父亲不愿意,你又当如何?”
高怀德道:“若我爹执迷不悟,我会击倒他,然后引白马银枪团来归,只求到时候元帅绕我父亲一条性命!”
张迈一奇,道:“我还以为你是个孝子呢。”
高怀德道:“家父的性命,对我来说重如泰山,但白马银枪团二千位哥哥的性命,比起家父的性命又重十倍,石敬瑭不值得我们替他付出性命!这个道理,是我这两天才想通的。”
张迈闻言大喜,将高怀德扶了起来道:“你能想通这个道理,可比的战场武艺更加难得。去吧,去金河山告诉你爹爹,让他不要抵抗了。若他愿意归附,我赤缎血矛之下还有他建功立业的地方!若他有忠君观念不愿意侍奉二主,我许他全军解甲归田,以候天下太平。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你的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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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怀德得到了张迈如此宽容的一个承诺,又是狂喜,又是急切,唯恐迟了救不了父亲,他拿着张迈的手令与给杨光远的命令,一路换马,一日一夜便抵达金河山外,一打听知道高行周仍然被困,又是一阵欢喜,杨光远早知张迈有收伏白马银枪团的心意,验过张迈的手令,读了命令,当即放行。
高怀德进入山谷,一个守护谷口的将士目光呆滞地看了他一眼,跟着狂喜叫道:“公子回来了!公子回来了!”
便有军士引了高怀德去见高行周,一路上高怀德但见谷中一片死气,沿途还看到不少马骨头,知道惜马如命的白马银枪团已经开始杀马充饥了,心中难过:“再困一段时日,打不用打,我们自己就崩溃了。”
在一个山洞之中他见到了双眼深凹的父亲,高行周一见面就挽住他道:“孩子,你回来了?援兵到了?”
高怀德却是摇了摇头,高行周道:“那你怎么能……”他猛地厉声喝道:“你降唐了!”
高怀德低了头,跟着将头抬起来,道:“爹,你听听我出去后,都见到了什么事情!”跟着便将自己突围之后的见闻一一道来。
高行周和诸将听说石重贵见死不救,无不愤慨,跟着听说晋军仍然开往云州,更是忍不住冷笑,觉得有张迈在的情况下石重贵北上岂非送死?但跟着云州生的事情却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当他们听到百姓挽留曹元忠,听到百姓拒斥石重贵,听到百姓将晋军生生赶走,所有人的心理竟然都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其实天策唐军的好名声早就传遍中原,白马银枪团的将士也不是不知,但道听途说,总不如一个亲近如高怀德叙述他的亲身见闻来得动人。
等到高怀德说张迈未曾追击时,高行周已经放下对儿子的猜疑,叹息道:“张龙骧如此胸襟,怪不得能横扫万里,虎视中原!”
再听说石重贵一路南逃,天策唐军不费丁点力气就尽得晋北全境,高行周已经忍不住道:“天意,天意啊!这就是天命所归么?”
之后高怀德再述说这次出去的其他见闻,比如幽州被迁、游骑缉盗、晋北仁政等事,听得洞内所有部将全都黯然,最后高怀德再将自己见到张迈的始末讲来,当听到张迈给出的宽容条件,副将安之虎已经忍不住叫道:“将主!如此明主,岂能不归!石敬瑭不值得我们卖命啊!”
他一开口,其他部将马上群相响应!
五代时期,本来就没有什么忠君观念,而高行周对石敬瑭其实也没有多深厚的感情,这时见了部将们的神色就知道这些人全都心动了,这一刻他就算还愿不降,只怕安之虎等也会逼着他降!
高行周低头想了想,对安之虎道:“怀德说的没错,不能用我父子二人,将几千兄弟的性命都赔进去。”
高怀德喜道:“爹爹,你答应了?”
高行周忽然拔剑道:“之虎,你拿了我的头颅,领军出谷投降吧。”说着猛地拔刀,就要自刎!
高怀德吓得魂飞魄散,和安之虎一左一右冲上去按住了高行周,一个叫爹爹,一个叫将主,高怀德叫道:“爹,你这是做什么!”
高行周垂泪道:“孩子,你别忘了,你祖母、母亲还有弟弟都在洛阳啊!白马一降,他们必死无疑!只有我死了,才能为他们换取一线生机!之虎,白马银枪团就交给你了。怀德,白马降后,你也不能出头,必须得等家里脱了困,或者……或者是石敬瑭丧心病狂,真的戮我全家,全没希望了,那时候你再去为张元帅效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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