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想想他说得有理,不再言语,却只拿眼盯着他。
“你说这沙海下有条千万年前古河道,这河道如今自是已经干涸,你却是如何来至此处?我又如何替你疏通?”
“我来这海中却已经亿万年了。”那物此语一出,于儿与弃皆吃了一惊。
“当年这沙海可是一片乐土啊。当中一眼清泉,漫成大泽,四周草木葱茏巨树参天,我族民便在此处繁衍生息,只待每年春夏交接生育儿女之时,方才回那观水。孰知一场浩劫竟将我族民尽皆化为飞灰,还将这泉深深封印。我如尸骸般在这封印中等待,原以为再无法重见天日,孰知竟等来了你们。”
“半个月前,山河震动,那法阵竟现出裂纹,我便想:莫非机缘来到?我试着从那裂纹处脱身,却险些被那阵法绞杀,若非老牛这根骨头够结实,今日你们便听不到我这些言语了。”
“昨日你们两位进入这沉沙之海,我一见少年郎这葫芦,心中顿时有了着落。只未曾想,你竟还是一位河神小妹妹,真的是天可怜见,让我受这亿万年的折磨,终得一丝半点的补偿。”
这物说得夹杂,于儿只好一处一处去问:“老牛却是何物?为何你一见这葫芦便觉有了希望?你又是如何一口咬定我便是那什么河神妹妹?”
那物又笑了:“这许多东西,原是天知我知,一股脑说与你们,你们自是难懂。好,我便从头说来。你们可知此处为何叫沉沙海?”
这个问题婆婆已经问过,于儿自将婆婆说法搬出。
“这不过那无知村野之言!此处原是上古战场,这沙海下便是那戮神之地。那一场鏖战啊,山河尽赤,地陷天倾。星辰陨落,戟折沙沉此地才得名沉沙。”
那物似陷入当时回忆,语调中竟透出浓浓恐惧。弃眼中也浮现出那些巨大残骸,心中寒意顿生。
“老牛却是受我族民景仰的战神!若非他饮水时无意间将我吸入,而我正卡在这喉骨之间。若非敌手趁其饮水时将他突然枭首,喉骨飞出。若非老牛这喉骨确实不凡,护的我周全,我只怕早在那场血战中便已经灰飞烟灭。”
“大战之后,人神道殊。此处痕迹被掩盖抹平,泉水与尸骸一并封印,可怜我那万千族类,尽被阵法绞成血水。这泉便如一包弃物,埋于这荒野中一任造化之力随意涂抹,遂成今日之模样。”
那物所言,匪夷所思,弃与于儿俱惊异无比。
“好了,我们再说说这葫芦。这葫芦早在上古便是大大有名。你却是从哪里得来,竟对它不甚知晓?”那物稍稍停顿,转向弃。
弃摇摇头:“这葫芦,却是我自小便带在身边。”
那物上有炽烈光芒闪过,竟是以神识探察弃的身体,随即语调变得极惊讶:“你却是未修行之凡人?不应该啊,不应该我一念糊涂,竟差点坏了你我的性命。好在你竟有本事,得从那阵中脱身。”
“这葫芦我深识得,当年手持葫芦之人更是人人景仰,或者说害怕。你带着这葫芦,我本以为你必是那得道之人。将你引入那阵之后,又窥见你运用自如,更是放心。”
“我怕被你察觉,不敢对你试探,只在最后时刻方躲入这葫芦中,与那讨厌乌龟周旋。却是疏忽了,如今大道消隐,修行难如登天,否则你也不会如此轻易入我彀中”
那物悔恨连连,竟似做了天大错事。弃反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而今你我皆已好好在这阵外,你却也并未看错,不必太过介怀。”
那物转而欢喜:“对,对。”
“河神妹妹,我昨晚已看过你。你体内可有一枚印记?”
于儿答应,却不知昨晚何时被他察看。
“你那印记便是你之身份。你可愿意让我仔细瞧瞧?”
于儿将那符印放出,那物来回看了半晌,点点头:“不错,果然是那赤水印记。赤水,我却是去过的。”
“你说我是那赤水河神?我却从来未去过那赤水,如何做得了那甚河神?再说,这世上哪有那许多神,我却是不信。”
弃又想起那死海中情状,想同于儿说起,告诉她这世上也许真有神祇,却终是没有张嘴。
“那赤水河畔有一棵三珠玉树,树下有一古祠,你若能去,看看便知。只是不知那树与祠还在也不在?”那物却十分自信,“你若不信,还有一法,试试便知。”
“你却是要我为你疏通这观水故道?”于儿冰雪聪明,一猜便中,“你却要我如何做?”
“你随我来。”那物飞起,往下一扎,竟进入沙中。于儿正不知如何是好,那物却从十数丈外沙中钻出,示意于儿过去。
“此处地下便是那故道,竟还留有我族信息。你们可带得饮水?浇些许在这沙中。”
弃取过葫芦,浇了些水在那沙中。那沙灼热无比,清水转瞬化为白气。
“你以印记之力凝聚这水,让它往下钻。”于儿依他所言驱动心念,那水气竟真的凝成一股,如一条小蛇钻入地下。那物欣喜万分,于儿与弃皆觉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