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住步回身,她伸出巴掌好不要脸的说:“老太太,我这丫头,要~要一百斤细粮,二十贯钱儿呢……咱,咱可是识字儿,会读书的丫头。”
伤兵营内,成先生正带着两个药童忙乱,他脚都恨不得替手的功夫,帐外就跑来少了胳膊的孟万全。
那孟万全小跑着进帐,眼睛兜了一圈儿便寻到成先生,人过来,也不管他是不是忙,这家伙拉他就走。
成先生有些厌烦,走几步就甩开他胳膊斥到:“你这混子,好好的不陪那老太太在外面放那几只羊祖宗,你回来拉我作甚?赶紧去,赶紧去!莫让旁人抢了那老太,回头看你怎么跟陈校尉交代。”
孟万全一张粗面笑的十分猥琐,他嘿嘿几声之后才对成先生道:“好叫先生知道,那老太太给大胜买了个媳妇儿,叫您出去给立个文书呢!”
成先生闻言当下眼神便不一样了,他大力甩脱孟万全呵斥到:“那老太太不懂事,你也是个糊涂的?昨儿上面就明令这段时日,凡举官吏暂且不得买卖人口,你这个当口做这样的事儿,这不是毁人家陈校尉前程么?”
孟万全闻言一噎,用单胳膊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道:“我的错,我的错!看我这张嘴,不是买人呢!我自是知道这段时日不得买人呢!成先生,是老太太给陈校尉聘妇呢,这请您出去啊,是做个见证写个婚书儿的。”
成先生将信将疑:“真?”
孟万全连连点头:“真!真!万不能骗您,那边都谈好价~哦!聘礼了,您就赶紧跟我去吧,烦您硬朗的麻纸墨盒子也拿着,一会子要用呢。”
成先生又被他拉着往外走,还边走边打听:“那老太太拿了多钱儿聘妇?”
孟万全答:“五十斤粗粮,十贯钱儿。”
成先生闻言大惊:“多少?!”
而今伤营病重的一日才多少份额,每人就几两粗粮熬命,五十斤粗粮?那是出去就能在庆丰城换五个利落的,样儿还不错的灶上娘子的价码。
那老太太出门从不落空,狗屎都要拾两坨回家入库,她竟舍得花这样的大价格?
“就是这个数儿!十贯钱儿!五十斤粗粮。”
“莫不是上当了吧?”
“没有!怎么会~那老太太精化的猴儿般,那小娘子吧~说是认字儿呢。”
成先生这下子便明白了,这就说的过去了。
整个伤兵营,上下小千人,加上随营家眷那四五百,识文断字的也就两三,还都是男人。
知道那小娘子是个识字儿的,成先生便莫名矜持起来,他边走边语气肯定的说:“若,若是识文断字,那老太太倒是讨了大便宜了。”
孟万全也觉着是这样,还羡慕到:“可不是!”
天灾人祸逢了乱世,人跟牲口没啥区别,有时牲口也不如。
买一头青牛还得牙人,牙行,衙门过三道手续呢,可如今买卖人口就是一手交钱一手给人了事儿。
哦,现下银子铜子儿都不灵光了,就看粮,谁手里有粮,那就是一等的家户,一等的本事人。
那老太太就是个有粮的。
这两人快步走到伤病营外大柳树下,现下,那边里外三层围着的是闻讯而来的家眷。
成先生是个急大夫,也没啥心眼儿,他人到了,王氏便将七茜儿的嫡兄霍云瑞喊过来与他叙话。
霍云瑞是正经考过童生,见过燕京世面的少爷,他从前哪里看得起成先生这样的人,虽大家称呼他为先生,可是军中管着伤号的医者,按照老规矩是匠,医匠便做下等人。
现在为了五十斤吃食,他又不得不陪着笑脸,软着脊梁与之攀谈。
成先生得到了想要的尊重,自是欣然应允,做了媒人,还写了一式两份的婚书,看着三方按了手印儿,这事儿就算是办完了。
那王氏是个机灵的,她又叫霍云瑞去独轮车那边又取了一方蜡纸封的上等墨条儿给成先生谢煤。
这下,成先生对这家人就越发有了好感,看着那毛稀的小丫头也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