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鸢……小鸢……我……你乖一点,跟我回去好不好,夜深了,熬夜不好。”顾经年一直耐着性子哄着她。
无鸢突然低低冷笑出声,望着他,泪水模糊了双眼:“你说,我是车祸才入的院,是什么样的车祸住了那么久的院?我不记得了,住院前所有的记忆,我都不记得……谁是敖拜,谁是杜蘅,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小鸢,你听我说,刚刚你听到的那些都是疯话,她在胡说误导你的……”顾经年急急解释。
“是吗,我怎么觉得她说的是那么真切呢。”她自嘲凉薄,垂下头的时候大片发丝掉了下去拂在脸上,嘴角一直发苦。
“可是,你忘了我也是医生……”
她倏地抬头,又大又漆黑的眼睛直直望着顾经年的时候,他觉得她悲怆的目光印进了心底,抽抽地痛。
“小鸢……”
他神色沉痛,如鲠在喉。
她撇开他的目光,破涕为笑,样子甚是惨淡,“我记得我的名字,记得所有学过的东西,记得你,唯独忘掉那段记忆,失忆在医学里某种程度是在逃避。我到底在逃避什么?说吧,半年前我受过哪些刺激,或者脑部受过哪些伤害?”
顾经年抿着唇,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脸色阴暗交错。
“呵呵……”她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苍凉一笑。
站起身,伸手胡乱擦干脸上的泪,往外走。
“小鸢,你去哪?”他焦急地抓住她手,她勘透的目光叫他心底生寒。
无鸢面无表情地掰开他冰凉的手,“别叫我,别跟我,否则死给你看。”
她内心阴雨绵绵,压下眼中的泪,头也不回往前走着,刚才她掰开男人的手时,他清俊脸上的沉痛和隐忍击中了她的心脏。
原本以为,他们相爱这么久,原本以为除了门第和世家无法更改之外,身份和信任始终是一致的,却不想爱情终究抵不过信任。
她大步往外走,身后传来焦急的脚步声,她知道他一直在身后跟着她,遂脚步迈得更快了。
走出精神病院门口,漆黑的夜空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她凄凉一笑,把手伸到房檐下,豆大的雨点打在手心,透心的凉。
老天,你也要来嘲笑我这个疯子吗?
你在下雨,你是否也知道我的世界此刻阴雨绵绵……
她黯然地收回手,往地下底车场走去。
“小鸢,你听我说……”她刚系好安全带,顾经年拍打着车窗脸色焦急。
她面无表情地点着火,转着方向盘,一下子把车开了出去。
随即,身后一辆白色奥迪a7紧紧跟着她。
她苦笑,流出了泪水,咬咬牙,轿车飞了出去。
夜幕深重,整座城市被冰冷雨点裹挟,路灯橱窗,处处挂着浑圆的水珠,被风一吹散了开来,全是一片模糊。
无鸢开着车,街头窜巷,突然发现这座城市车水马龙,不眠不休,却跟她扯不上任何关系。
她不是围城里的困兽,而是一只被绣在屏风上的孔雀啊,丝线烂了,光阴退了,她却永远在那,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