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花冠的尼楚贺是萨拉安追的第二位恩都里,韵致顺从的宜思诨是第一位。
柏树与月桂彼此交织的阴影中是天青石柱的金顶亭子,瀑布由檐角落下,左右两帘水幕。柔软的地毯铺满整座亭中,克里宜尔哈侧卧在满镶珠宝的华盖之下,枕靠着鹅绒杂以棉花填充的软枕,碧瞳的黑豹蜷在她的手边,闭着眼,尾巴尖轻盈地勾卷,短且圆的小耳朵时而扑棱。仆从跪在她的跟前,为她捧上金杯,眼风柔美,伺机而动,身段与仪态间有着奇异的和谐。宜思诨神情冷淡,侧身坐在萨拉安追斜后方的透雕卧榻上,满幅刺绣的氅衣披在他的肩头,衣长曳地,他低头看着膝上的画册,对外界事物毫不关心。
来自各个城邦的部烈与珊蛮之女在萨拉安追的跟前长养,带着承袭王位的野心济济一堂。狃赫部的贵女在一片恭贺与赞赏声中脱颖而出,行至凉亭阶前,俯身参拜“萨拉安追,诸神王之女。向你问好的是来自狃赫部的穆敏,渊水中的星子。”
“达春向我禀明了你的事迹,你做得很好,狃赫·穆敏。罗孔额部烈死于产厄的消息被亲信瞒报,是你发觉异样,及时上书,出兵平定裕城内乱,维护她过身后年幼的孤女和婴儿。我很欣赏你敏锐的觉知、缜密的思维和慈爱的心肠,我将与你的厄涅,及狃赫部的长姥们分享你的成长。”克里宜尔哈年逾四十,英武矫健,这母兽对教习幼崽如何捕猎很有一番热情,从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与奖赏。
萨拉安追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她看重穆敏,希望狃赫部的其她人也看重穆敏。族群的下一任领袖都由长姥考查衡量,即便自己的厄涅是部烈或珊蛮,也无法直接任命。然而有了萨拉安追的举荐,不出意外的话,穆敏很快就会被择定为王储,如果她足够年轻有为,甚至能跻身王庭,与萨拉安追的女儿们相互竞逐。
在场的贵女们屏气凝神,仰望着亭中的萨拉安追:诸神王之女,她们慈厚而严厉的厄涅。若说从前,她们望向萨拉安追的目光中是依恋、羞窘、尊敬和试探,那么此时此刻,第一位钦定的部烈从她们之中诞生,洗脱了她们脸上最后一缕孩童的稚气,取而代之的是平铺直叙的野望。
从萨拉安追处寻求保护、指导和感情是部烈的特权,同权势者的亲密原本就是奖赏。在贵女们离开花园之后,穆敏登上台阶,进入四角亭子的金顶之下,克里宜尔哈邀请她与自己分享卧榻,亲昵地搂住她的臂膀,抚摸她蜷曲的棕色长发。
“我们创造并维持生命和人间,从亘古走到如今。战争和杀戮对我们女人没有好处,这是我与娲皇天女的共识。我知道你十分依赖厄涅送给你的阉奴卫队,他们高大、健壮,又驯服、忠诚,比起寻常男子更加惹人怜爱,他们是长不大的孩童和使役的野兽,坐在你的脚边摆弄玩具,吹嘘能造之物;做攻城略地的游戏,炫耀能做之事;与你同卧在私密柔软的床榻之上,讨你的欢心。他们全心全意抚养你的孩子,按你的意愿,取代那些恃宠而骄、心怀鬼胎的宫仆。他们的忠诚固然无可置疑,但是穆敏,这也给了他们逾越男子的特权。”
克里宜尔坐直身子的同时,她豢养的黑豹也从地上摇晃着升起,绕着卧榻逡巡。跪在跟前的宫仆显然有些胆怯,失手打翻了金杯。穆敏因他的失态而皱眉,克里宜尔哈却并不着恼,反而溺爱地将手放在他的发顶施以安抚,继续说道“圣王龙马曾被长男背叛,险些丧命,嘉郁山的反叛如在眼前。在你成为部烈官长,成为城邦中至高无上的力量源泉后,原本不分明的事会变得分明,他们将知晓自己的地位完全仰仗同你的亲密,而这种亲密可以为他们所利用。你须得时不时给予一两句尖刻的批评,甚至是颇为严厉的惩罚,使他们谨遵规矩,恪守本分——即便这种举动也无法保障成功,你的姊妹才是你永远的亲族。”更多免费好文尽在:zuijile。com
虽然自幼长养在身为部烈官长的厄涅膝下,又来到王庭效忠萨拉安追,如何掌握权力的尺度却仅仅建立在经验的基础上。穆敏微微偏过脑袋,露出思忖的神情,依偎在萨拉安追的怀抱里,低声道“史诗中不乏这样的男子,身份卑微,却设法操控自己的主人,聚集大量的财富和权势,悖论似的成为位高权重之人。真是棘手的宠物,总是拒绝疼爱,行反叛之事。”
“是的,好孩子,他们与我们永远都不一样。畸形的躯体,愚蠢的头脑,是母神放纵残忍的产物,残缺而受限。你的年纪还小,意气用事,很容易邪火上头,你与他们过于亲近了,他们的愚忠和粗浅对你只有百害而无一利。你是这一辈的孩子们中最先脱颖而出的,掌握着比姊妹更多的权力,未必所有人都对你心悦诚服。我一直很欣赏你的性格,也希望你能继续保持开阔与包容,不要刚愎独断,疏远了你的姊妹。”克里宜尔哈的确是发自肺腑说出了这些话,她不仅是萨拉,更是厄涅,昔日与她同生共死的姊妹出于信任,将孩子们送入王庭,由她事无巨细地养育,以求最后的羽化和破茧,她真心希望这些孩子能相亲相爱,互相帮扶。这样的话,即便有朝一日母辈不在了,她们也能很好的生活下去。
穆敏的眉眼中纯然是一片孺慕之情,点头应道“我明白了,萨拉安追。”
午后的花园艳阳高照,克里宜尔哈透过植物的辛凉气味目送穆敏离开。这孩子喜欢陪伴她长大的玩具,克里宜尔哈也喜欢自己的,舍不得丢掉,这无可厚非。不管一个人是如何居高临下,亦或者反复无常,她都会疼爱自己的宠物。那是贵重的物品,是为她所掌握的生杀的疆界。克里宜尔哈只是担心她受害,从小阉割的奴隶会生长得格外高大,不论干活还是征战都是一把好手。穆敏的玩具有点危险,不过危险得却也有限就是了。
“你觉得我是否过于谨慎了?”克里宜尔哈询问的对象是在旁端坐的宜思诨,他安静得几乎要消失在空气中。
直到此刻,外人都离开,宜思诨才终于抬起头,轻微地动了一下肩胛,否则他实在像樽贵重的陶瓷人偶。“这是我能置喙的事情吗?萨拉安追。”宜思诨的姿态仍然没有任何放松,并非他不想,只是被束缚住了,他深深地闭了闭眼,接着发问“难道不会招来尖刻的批评和颇为严厉的惩罚吗?”
他毫无攻击性,以至于受辱后的气急败坏听起来更像赌气。又或许就是赌气,也未可知。
“叫我什么?”克里宜尔哈的声调有些慵懒,却并非调笑,这让宜思诨的心脏骤然一紧。宫仆无声息地退下,克里宜尔哈并没有立刻发难,只是起身站在原地,自己提起金壶倒酒,颇为惬意地喝了半杯,又从玻璃盘中择了一颗圆润透亮的葡萄,慢条斯理地剥皮。
他已经犯了很多条例,无论如何,克里宜尔哈都不会轻松揭过,其实无所谓再多一条,但最终宜思诨还是选择审时度势,不再给自己找任何麻烦。他小巧的喉结滑颤两下,别开视线,唤道“厄涅。”
紧接着,他的下巴被捏住抬了起来,克里宜尔哈的动作轻快异常,根本不给人预留反应的时间。氅衣从肩头滑落,露出宜思诨光裸的身体。他手臂背在腰后,浓黑的绳索沿着骨骼的走向攀上双肩,缠绕胸膛,双膝与足踝都被捆缚,另一端收紧在腕骨处,如同彼此支撑的创口般使他的双腿以固定的角度折迭,被迫挺直胸膛,以便向观者展示。
画册从他腿面滑落,露出硬挺的性器,由于被绳结锁住而红得格外丰盈。突如其来的揭露让宜思诨感到久违的羞耻,身体显而易见变得僵硬,然而片刻后他便恢复了呼吸,挑起眼帘,几乎是怨怼地望向克里宜尔哈。
克里宜尔哈喜欢他的眼神,此刻饶有兴致地爱抚他干燥发凉的皮肤,感到愉悦异常。她用拇指揉弄着宜思诨柔软的下唇,将剥好的葡萄递到他嘴边。喂食是以优越为基础的慷慨之举,萨拉安追喜欢这样的游戏。然而在这样毫无私密可言的场所,他的身体又呈现出这样的状态,宜思诨不安地瞥向微风中摇曳的植株,从萨拉安追的亲昵举动中感受到接近于惩罚的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