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从这个简单的举动就可以看出来,这个莽汉是多么愚蠢的一个人,竟然可以不顾一切地将这唯一用来照明的灯笼扔进水里。
没有灯笼,但船照样行驶,而且行驶地仍然很快。
而且,还是逆着这江水行驶。
看来,并不是那个莽汉愚蠢,扔掉了唯一的灯笼,而是他们的眼睛可以夜中视物,根本就用不着灯笼。
又或者是,他们是不想让宋延秋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他们不想让她记住这沿途的标记。
他们究竟要带自己去哪里呢?
宋延秋的脑子里忽然划过一道霹雳——
荻镜宫?
宋延秋虽然得到过荻镜宫宫主的亲传,甚至不停地执行宫主所交代下来的人物,可是,宫主本人的面貌她却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宫主每次出现的时候,都是戴着一面狰狞的黄金面具。
在宋延秋成为小侯的这二十年里,她也仅仅是呆在掷金山庄里做她的庄主夫人而已,至于荻镜宫,对她而言,那仅仅是一个传说,一个可怕的传说,如此而已。
她从来没有到荻镜宫。
所以,现在看他们衣服很谨慎的样子,宋延秋的脑海中不由地想起,他们是不是宫主派人押送她去荻镜宫的?
如果真的是去荻镜宫的,那么,刚才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公子”,又是什么人?
宫主本人?
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宫主本人了,她的心里忍不住一阵悸动。
虽然二十年前她就已经见过宫主本人了——虽然那个时候宫主用一副狰狞的黄金面具遮住了自己的面孔,可是——
可是,宋延秋仍然忍不住一阵悸动。
她甚至相信,这二十年前后的相见,将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
如果说二十年前宫主的出现,是给了她新生的话,那么,二十年后的这次相见,恐怕覆亡了吧。
想到这里,宋延秋忍不住叹了口气。
想到死亡,她似乎已经没有当初的那种紧张了。
反正她早就是一个应该死的人,反正二十年前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宫主赐予的,现在,他只不过是把赐给自己的收回去而已。
生命也好,小侯的身份也好,宋延秋已经不在乎了。
这二十年来,压在她身上的那份紧张不安,已经让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此刻,宋延秋的身体虽然仍然酥软无力,无法动弹,但是,她的耳朵却是很灵便的,周围的一切动静尽收耳中。
而木桨与轻轻拨动江水的声音好像就在她的耳边,清楚而有力,她甚至听得出来那木浆是用槐木制成的。
槐木的木桨沉重而有节奏地与那些急湍的江水合拍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刺耳的,嘎吱嘎吱地声响。
木桨虽然有力地拨动着倒流的江水,可是,宋延秋却无力地躺在船板上,闭着眼睛,暗暗地道:
好幽邃的溶洞,好漫长的溶洞,在这样一个幽邃漫长的溶洞中,在如此湍急的江水中,却可以如此平稳地逆水行舟,当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接着,她又无限感慨地道:看来,这条江,这条溶洞,他们即使没有行过一万次,至少也有五千次了。
那么,在这溶洞的尽头前面究竟是什么地方?这些究竟是些什么人?他们到底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他们口中的“公子”又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