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五年的光阴在人的脸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她现在已经有二十岁了,不是当年的丫头片子了。五年的光阴也让人的记忆变得模糊,或许即便她的脸还是和原来一样,他也不会记得她了。
&esp;&esp;掬起一捧水,她伸手拍打在自己的脸颊上。平静的水面被弄乱,让她看不见那抹倒影。
&esp;&esp;冰凉的水让她发热的脸颊渐渐冷却下来,她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这个地方曾经有一个洞,一个被他的长箭射穿的洞。
&esp;&esp;“醒醒吧,该睡觉了。”她喃喃自语道。
&esp;&esp;回到自己的房间,有愧合衣躺在床榻上。
&esp;&esp;她的房间连着大厅,和厅里坐着的何愈仅仅隔了一面墙。小童和师父都在另一个房间里,现在早已睡着了,她甚至都听到师父低浅的鼾声和小童的梦呓。
&esp;&esp;她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那面纯白的墙壁。这面墙壁很薄,薄得让她能隐约听见墙壁那头的人声。她不由自主地动了动身子,将脸凑近了些,那含糊的人声果然变得清晰了,一个男子正在说:“他说是从一不识字的村夫手里收的,”
&esp;&esp;说话的是白梁,五年不见他的声音变得比以前沉稳得多,“他见里头的图画很有意思,便给了那人几文钱将书弄来了。从那以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人,更没有见过和这本书相似的图书。总之所有线索到这里就断掉了,再查下去也没有头绪。”
&esp;&esp;“我知道了,”接着是何愈的声音,“那本书从书馆老板手里弄到了?”
&esp;&esp;“弄到了,”一阵窸窸窣窣地翻衣服声音,“就是这本。”
&esp;&esp;几声翻书的轻响,何愈开口道:“好。”
&esp;&esp;白梁道:“这事我觉得怪蹊跷,您说一个乡野村夫手里,怎么会有兵书?他既不识字,又不带兵打仗,要着也没用,又是谁给他的呢?”
&esp;&esp;两人的声音突然变小了一些,有愧一声没听清,只听见和什么什么皇子。
&esp;&esp;过了半晌,几声书页翻动,何愈开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esp;&esp;白梁道:“还早,大哥要不要休息一下?”
&esp;&esp;何愈摇摇头,说:“不必,天亮我们就该走了。”
&esp;&esp;“可是,”白梁说道:“大哥身上的伤怎么办?不如我们在这里暂时躲几日,等时机成熟了再出去。现在是帝军和赤军狗咬狗,我们就算出去也占不了什么便宜,还不如现在这里躲着,修身养性储存体力,等他们斗到最后,两败俱伤了,我们再出去,那可不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吗?更何况……”白梁的声音变得向往起来,“更何况这里有好多美丽的姑娘……”
&esp;&esp;何愈哑然失笑,道:“不管到什么时候,你都忘不了漂亮姑娘。”
&esp;&esp;“可不是吗,美丽的姑娘是上天给我们最好的赏赐。”说到这里,白梁微顿,好似想到了什么,他语调一沉,道:“大哥,您伤得这么重,平时穿衣脱衣也不怎么方便,我们几个大男人不是不乐意帮忙,只是我们手粗心也粗,照顾起人来总是缺点细心。大哥您说要不要我在村里给你挑个机灵丫头来照顾照顾你?”
&esp;&esp;听到这里,有愧不由屏息,怎么可能?难道在这五年里,他并没有娶妻?
&esp;&esp;就算他不愿,可柳大娘怎么会依?当她还“活”着的时候,柳大娘就念叨着,说要抱孙儿抱孙儿。她摇摇头,自己跟自己解释道,或许家里已有了新夫人,现在不过是想找个服侍的下人罢了……
&esp;&esp;何愈轻笑了一声,说:“有手有脚,要什么伺候?”
&esp;&esp;“还是天亮就走么?”白梁问道。
&esp;&esp;何愈沉思了片刻,道:“如你所说,先不急。”
&esp;&esp;白梁幽幽叹了一声,“可是,都这么多年了……”
&esp;&esp;“此事不必再提。”何愈冷淡地说道,“现在准备准备,天亮便走。”
&esp;&esp;☆、疗伤
&esp;&esp;第二天早上,有愧从睡梦里醒来。这晚她睡得有些浅,心里总揣着点事儿,难的安稳。这个时辰师父和小童还没醒,她轻手轻脚地下床,准备到后院烧好开水,好让她那师父醒来后有热水可用。
&esp;&esp;可问题是她若想去后院,便要从前屋经过,而何愈就在那屋里。她觉得自己怪没用的,明明说好了要恨他要忘记他,可那人真的出现在跟前了,又一点骨气都没有。
&esp;&esp;这么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决定出去算了,她先将门推开一条缝,看见何愈还和昨晚一样,在桌边保持着静坐的姿势。
&esp;&esp;他应该也一整晚都没睡,背上披着的那件披风已经脱到了地上,露出被血染透的绷带。伤口似乎不小心崩裂了开来,他拧过一只手臂,费力地握着那一截散开的绷带。背上的肩胛骨猛然拱起,将那本来就严重的伤口弄得更要命。
&esp;&esp;这口子明明是长在他身上,可有愧倒觉得划在自个的肉里了。当那半截绷带从何愈的手里再次滑落的时候,有愧再也忍不住了。她故意将门推得一响,告诉何愈她出来了。果然,一听到有人来了的声音,何愈便止住他那有些狼狈的动作,一手撑着桌沿,朗声道:“姑娘起得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