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现在过的生活,我们现在身边发生的一切,等很多很多年以后,也会成为史料,成为别的书生书架上的一卷书册。”
&esp;&esp;“你说的没错。”何愈道。
&esp;&esp;有愧微顿,她深吸了口气,道:“我看过你的史料。”
&esp;&esp;何愈下颚微微收紧,“什么意思?”
&esp;&esp;她继续说道:“我看过你的史料。史料上说,你会死在京都之役。”
&esp;&esp;何愈不置可否,沉默了半晌,然后猛地站起身来,沉声质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esp;&esp;“我……”有愧语塞,纵使是迷信的古代,她的经历听起来还是太天方夜谭,如果所错了甚至可能会被当成擅长巫毒之术的巫女,或借尸还魂的鬼魂。于是有愧说道:“你也知道,我师父是半仙,虽然我这人没什么慧根,但多多少少耳濡目染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后来有一天也不知是怎么的,灵光一闪,感觉自己来到了未来世界,看到了好多新奇玩意,什么在天上飞的车,什么不用吃草的马,还读到了关于过去的史料。”
&esp;&esp;她看不透何愈的表情,更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顿时惴惴不安起来。“你可信我的话?”有愧问道。
&esp;&esp;何愈不置可否,他背手背对着她,脸朝向明亮的窗外,“我知道了。”
&esp;&esp;有愧突然觉得很后悔,她太鲁莽了。当一个人知道自己的死期时,他的情绪该多么的波动,而她竟然就在这个时候没有铺垫的告诉了他。可她没有别的办法,除此告诉何愈真相之外她想不出别的阻止他去送死的办法。
&esp;&esp;“你可信我?”有愧再次问道。
&esp;&esp;何愈沉默了半晌,道:“我信,”他转过身,背光看向她,“休息休息罢。”
&esp;&esp;“你觉得我在说谎。”有愧难受地说道。
&esp;&esp;“我没有这个意思,”何愈淡淡地说,“这并不重要,因为我无论如何都要去京都,那是唯一能救小六的办法。”
&esp;&esp;有愧低下头,看着刚刚何愈帮她包好的伤口,“那让我和你一起,好么?”
&esp;&esp;何愈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早点休息,”
&esp;&esp;有愧看着何愈从门出去,鼻子一酸,又要掉眼泪了。她都说到这地步了,做到这地步了,他还是不愿意带着她吗?
&esp;&esp;“明天还要赶路。”门外传来何愈的声音。
&esp;&esp;“赶路?”有愧一个激灵顿时明白了什么,他还是同意了。
&esp;&esp;
&esp;&esp;走了半个月之久,终于来到了京都北陵。在废弃依旧的荒凉的乱石岗上,一名士兵匍匐在地上,他的手在地上胡乱的扒着,泥土和石粒扑簌簌地抖,嘴里喃喃念叨:“不可能,就在这里,就在这里。那时我还在石头上做了标记,一个x,怎么会没有了呢?”他的眼睛到狡黠地转悠着,像一只精明的狐狸。他是那时唯一的幸存者,就算他是在说谎也没有人知道。
&esp;&esp;何愈举目环顾四周,空旷的山岗可以看见对面山峰郁郁葱葱的林丛,上面笼罩着一层厚重的云雾,云雾中刺目的闪电一闪而过,紧接着是整整地崩山摧地雷声。
&esp;&esp;“你确定在这里吗?”何愈问道
&esp;&esp;“是的,我再肯定不过了。”那人继续拨弄着,用手挖起一捧又一捧腥臭的泥。
&esp;&esp;☆、
&esp;&esp;雷声逼进,眼看就要下大雨,何愈派人暂时搭建帐篷。可帐篷才搭好,马上就被卷来的狂风给刮倒在地。眼看天色已晚,雨势又起,何愈思索片刻,便道:“先进山洞避雨。”山洞不见光,黝黑一片,何愈划亮火把,勉强能看见洞中山壁上层层叠叠的岩石。
&esp;&esp;洞里不通风,气味有些不好闻,在苔藓泥土的腥气里还隐隐约约能嗅到腐烂的淡臭。随行众人熟练的拾来柴火,达成锥形中空的火堆。捡来的柴火受了潮,点着后不见火,直往外冒青烟,呛得人两眼发红。
&esp;&esp;有愧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山壁上岩石排列成的古怪形状,下雨前泥土受潮产生的独特气息,还有不见光亮的山洞深处,一团黑暗混沌给人造成的压迫感。那里像是蕴藏了一块巨大的磁铁,吸附着她的全部注意,让人挪不开眼。不知道怎么的,她总觉得,下一个瞬间,这团黑暗里,便会跃出一只请吃獠牙的野兽,将她们所有人都撕成碎片。
&esp;&esp;“怎么了?”耳边传来何愈低声的询问,有愧回过神来,不再看向那团迷雾,何愈的手里握着一根树枝,正轻轻的拨弄面前跳着火星的柴。火焰温暖的热量让她僵硬的手脚渐渐暖和了起来,她搓了搓手,“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好像,好像是来过这里似的。”
&esp;&esp;说完她自己觉得好笑,她去的地方不多,除了白水城就是师父的小山村,除此之外她哪里都没去过。而这里是在白水城千里之外的京都北陵,她怎么可能来过。
&esp;&esp;何愈道:“其实这也不奇怪,”他静静地看着跳动的火焰,顿了半晌,继续说道:“山洞都是大同小异,看上去都很相似,这地方和太守府的地牢就是一个样貌。”
&esp;&esp;有愧微怔,原来是这个原因。她心底的不安感顿时消失了,“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刚刚我心里一直发慌。”
&esp;&esp;何愈的嘴角向上微扬,道:“不过山洞的确有危险,我们这样冒然进入还毫发无伤实属运气好,要是运气不好碰上老虎柴豹的窝儿,麻烦就大了。”说完他将水袋吊在树枝上,烤了一一会儿,然后将热乎乎的水袋取下来,递给的有愧,“山里晚上冷,你喝一点晚上在怀里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