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亲妹妹的事情!”
“我已经箭在弦上,顾不得那么多了!”
“不行,绝对不!聚妹一奋力,把他推下身去,一轱辘滚开,逃下床来。刚好一头撞到推门进来的景花身上。”
“对不起我什么呀!”景花见她衣衫凌乱,膛胸露裸,青丝蓬飞,心中自然明白,则故意问道。
“你问他吧!”聚妹提着裤子,指指床上那个。
景花见她满脸通红,神色慌张,就笑着说:“你完全不必拘泥。也用不着说谁对不起谁的。看他替你牵牛水的分上,你也该成全了他的。”
“原来你也不安好心,都不是好东西,串通一气来捉弄我。我成了你们的什么人啦?”说罢,把绑在腰间的钱扎包解下来,往她面前一丢:“请你们自重吧!我纵然没有婆家,还有娘家可归咧!”
聚妹竟然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景花见姐姐怄气走了,忙叫朱兴出来。可朱兴偷欢不成,又被爱妻撞见,无地自容,那里还敢出来。景花深知他的秉性,进去揪住耳朵,把他从床底拖出来,笑道:“你以为别的女人都同我一样绵羊似的任凭你摆布——没门。对于女人的内心世界你还游历得太少哩。我还是告许你那句老话:心急喝不得热粥!还不快去把她追回来!”
一句话提醒了懵懂人。他立即抢捷径,在村口田塍上把景芳拦住。她一定要走,这个一定要留,两人拉来拽去地闹得不可开交,还好人们都送葬去了,村里村外空无人影。他抓住她的手,讨饶:“好姨娘,你不看金面看佛面,今儿我昏过了头,惹你生气,你看在干儿子小不点分上,留下来吧!”
“你只怪自己不怪人家!什么样的炭篓子都会背起来。你没听出她对我们有多尖刻!看在替你牵牛水的分上,也成全了‘她’!”我是来要你们来成全的么?这是人说的话么?上次我抱着小不点牵牛水有所不便,你接过牛去饮水,被四齿黄操进塘里,我怕新女婿落水出不了堂前,去拿衣裤让你在牛栏里换,就这么件小事,她都耿耿于怀,也不撒把尿照照自己——吃在碗里望在锅里那副法相,还吃什么‘醋’……她愈说愈气,竟伤心地泣不成声:“我倒还看在同胞姐妹的分上,一让再让,而她反而得寸进尺,晓得如此,我才不来顾全她的颜面呢!”
聚妹双手被他捏着,不挣脱,也不抽回,好像有许多不平向他人倾诉,眼下觉得唯有朱兴最亲近,最知心,是她多年唯一认定的倾诉的对象。但不管朱兴怎么劝,怎么心如火燎要赶到墓地为父下葬,她都不会理会,既不肯回屋,又不肯走,像唯有在这空无人烟的旷野,才能抒发她忧积已久的情怀,特别面对知冷知热的这位同病相怜的人生知已……
朱兴对她又怜爱又无奈,只好忍着性儿听她那一忽娇嗔,一忽儿怒骂娓娓动听的倾诉,看看快西斜的太阳,快过了下葬时辰,而红包还不知在那儿,急得直蹬脚……
“快些到坟上去吧,那里还可能等着你发下葬利市钱哩!”景花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跟前,原来红包早已由景花带着,她把下葬必须备利市给他,把这个被她勾去魂魄的痴情汉打发了。然后携住她的手笑道:“回屋吧,同你开句玩笑就介意了?”
“看他‘替你牵牛水’的分上,也得成全了‘他’,这是闹着玩的么?”景花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这不是闹着玩,难道是‘真’的?”
“你这个坏透了小蹄子,专拣别人的便宜,看我今儿怎么收拾你!”聚妹这才回味过来,狠狠地打了她一拳……
朱兴夫妇赶到坟场,秋禄正在夹钹、摇铃,宣读供葬的名单,何氏见儿子到场才放下心来,于是分发了启葬的利市,在一片跪哭声中,四名葬手各拉住棕索,把棺木徐徐放进用二十四金砖砌就的仰天坑里,尔后由小不点迎幡导前,朱兴提香火炉随后,撒上第一把土,绕坑转了三圈,尔后亲属及世友都撒了把土,以示入土为安……
何氏姐妹送了葬,回到老屋照壁后躺在太师椅上解乏。朱鼎臣、朱鹤、秋伯等前来慰问,说:“信源兄业已安息,嫂子也得想开些,身子骨重要!”
“谢谢族首们的关照。老爷在时,天塌下来都由他支撑。如今兴儿虽已出道,但万事还是畏首缩尾,不成体统,还望诸位爷们指教点拨。”
“朱兴业已成才,许多事情上都令我等刮目。方才我和鹤账房,秋伯兄看了冥房,确实规模宏大,精湛绝伦,树丛沿人那里见过。信源又是有德之士,村人楷模,根据他的生前的意愿,决定破例开祠堂门,举族共祭,不知朱夫人意下如何?”
“那就是万分感谢了。只是时间太仓促了。”
“这,我们已经略作布置,就请把这里祭灵担移过去就成。”
“那就全凭族首作主!”
正说着,朱兴、景花携着小不点,披麻戴孝进来,首先向鼎臣大叔跪下,匍伏于地磕头:“朱大叔,我携妻带子给你谢孝来了。如今先父已弃我而去,扔下我一家老小,今后诸般事体全仗尔等维持庇护。我为子不孝,不知世海深浅,孤身难撑门面,有不周之处还请担待扶助,指点迷津,不胜感激涕零!”说罢,痛哭不已!
朱鼎臣也陪了泪,不过他心存犯疑,这位阴阳街高傲的公主,从来孤高自许,目中无人,今日怎么肯当众跪在人前?于是,一手扶住景花:“侄儿、媳妇请起,不必如此。我们同喝一井水,同出一祖叶,今后不论遇到什么风雨,都同舟共济便了……”
朱鼎臣早已备了红包。朱兴按照谢孝的程序又分别向朱鹤、朱秋伯、何碧君、刘师师、老瘟货一一谢孝。并在朱旺夫妇导向下,挨家挨户谢了孝……
祠堂八字大门已开,三间三进都挂了素灯白幔,两侧走廊都点上排排白烛,香烟缭绕。中间正堂一排品就长案上,堆天壁立地摆着祭灵盒,正中高案上设着《先考信源之灵位》,盘香高悬,白烛红焰,壮严肃穆。
灵位之后是灵屋,烛影摇曳,传光折辉,透明剔亮,五色六彩。灵屋构思奇突,布局严谨,前后分为仪厅、中亭,大厅、后堂、两厢庑廊。穿插许多台榭亭阁,全都雕梁画栋,牛腿斗拱,翘角重檐,巍峨壮观,真是匠心独运,巧夺天功,叹为观止。
灵屋各层均有全柱楹联,半开半闭的花格隔扇内有的金童持拂,有的美女托瓶、或微露金山一角,或显银海一隅,那琴棋书画比比皆是,这真是“世人只道龙宫富,怎比灵山一乾坤。”
朱鼎臣率领朱鹤,秋伯等布置好祭灵坛,并令管家朱顶算带家丁把祭灵盒抬进来,摆上主位,再教朱旺,朱清、朱明、朱贵、朱富把老屋的原有祭灵担,馒头篮从老屋移进来。按照民俗,祭灵担比馒头篮规格高,祭灵担俗成规格是八百至一千的四样点心,即二百印馃,二百榨糕,馒首四百,其中甜、咸各二百,还有公鸡一双,肋条肉八斤,香纸烛一付,千响一串,斤头炮仗二筒;而一般办不起祭灵担而不得不应局的亲友,只得买个馒头篮,买份一般性的香烛、加上四十只馒头(有馅的大的叫馒首,无馅的小的叫馒头)也就是了。
当下,各种精致的礼盒,箩、筐、篮都山叠山地摆好,陈列在品备的一大案头,那四样点心因产地,品位不同而各有千秋,有月牙形的,寿桃式的,还有鸡心状的……
朱鹤见所有祭灵担都排在二排,馒头篮押后,就同鼎臣计较:“我看信源老弟有如此风光,全靠他的亲家,是否把景花娘家那副调到第一批,其祭礼与本宗族那份并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