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朝向媳妇走进邵家沟,的确让这个不大的小村子骚乱了一阵子。人们悄声议论着邵家沟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有一种不祥的兆头在心里搁挤着,又说不准这种不祥来自哪里,就把心里再打上隔板,加倍小心;又感叹玉娴那样一个纯净的好闺女,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给胡子抢了去,还能落得下好?胡子都说是他的女人了,不日她日谁?却无人肯帮得她,把玉娴从胡子窝里领出来。
满库的伤并不重,养了两天便能下地走动,两口子便在村中使威风,找满屯,找响亮,更找老刘头,一通又一通地作闹,闹得邵家沟昏天黑地的。
可一提胡子,哪个敢去讨要?都做了瘪茄子,不敢再有多余的言语。女人们不关心男人的心事,只是把醋坛子小心翼翼地捏提着,大瞪着眼,把男人看的死紧,每见到男人出门,总要叮嘱:“可别去招惹朝向的女人,好看的女人是祸水哩,老刘头是胡子,手上有枪的,可敢下黑手呀。”
男人们撇撇嘴,显然是没把老刘头放在眼里,却不敢真去骚扰,偶尔见到朝向媳妇光艳艳的脸,又忍不住一阵阵迷糊,回家再看黄脸婆,倒埋怨起自家婆娘生得忒样丑,白白糟蹋不少粮食,脸却还是青菜色,少不得借了酒劲,给婆娘一通杀猪样的打,晚上却不肯安生,虎虎实实地在女人身上做弄,有黑天遮掩着,把身下的女人当成朝向媳妇,思想着是新鲜的、俊俏的,力量用得猛呀,女人便“哎哎”地叫,叫得甚是快活,做乐中的男人听出是自己的婆娘,顿时没了兴致,倒怨起女人的兴趣高涨,是忒样骚的女人,不晓得男人的种子金贵呀!又是一通狠打,丑婆娘、浪婆娘地骂。
女人们几天不敢出门,直到脸上消了肿,这才有颜有面地出来跟人说话,从不肯说给男人打的事,只说:“我家的男人脾气大着呢,从不敢冲撞了他。”却再也不敢管男人的事。见到自家男人去骚别人家的女人,也自我解嘲说:“只要回家肯听话干活,在外面咋样发浑也没人惜得管,又不丢少什么,倒给女人的身子磨得宽大了,不讨自家男人喜欢。”心里却可惜了自家男人的精水流给了别的女人,忍不住心里一阵阵地狠痛。
这一早,祥子的觉还没睡足,就被做爹的满屯叫醒:“祥子,祥子,起来吧,日光要晒着腚了。”祥子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见天色果然是亮了,爹还在被窝里拱,只是瞪着糊满眼屎的眼睛叫他,心中不满,便穿上衣服下地,思量着一早上去拾些牛粪回来,晾干了做柴烧,冬天暖炕是再好不过的了,一冬的温暖呢。
满屯见祥子出了门,支撑起身子,把肩膀露在外面,扯着脖子对外屋喊:“祥他娘,你来,你过来。”
祥子娘刚把尿桶倒完,又把灶洞里的灰掏了,抱着一把茬子进屋,蹲在灶前生火。柴草湿,怎样也点不着,便把火炭放在柴堆里,撅着腚不住地吹。听满屯喊得紧,不情愿地嘟囔:“大清早的,嚎叫个啥,没见人生火,不想吃饭了咋地?”说完又低下头,对着黑乎乎的烟灶吹了一会儿,中间才有火星冒出,便又添两把茬头,将风箱不住地拉动。一会儿,灶下便窜出火苗,火苗连成一片,映着女人因操劳而憔悴的脸,是刀子刻划过的,显出深深浅浅的道,把岁月的风霜写在上面了。
满屯见她还没进屋,便又喊:“祥他娘,你瞎忙活些啥,叫不动你咋地?”祥子娘没好气地应:“火刚生起来,搁手还不灭呀,大清早的有啥急丧事?”满屯听得不顺,做出男人的样子骂:“X操的,叫你过来就过来,磨蹭X呀,不打你就不听使唤。”祥子娘不敢再拗他的意,知道是真下手打的,邵家沟的男人每一个都敢打女人,这是规矩,不敢打女人,村里人会看不起的。
祥子娘不情愿地放下手中的活走进屋,见男人还躺着,便问:“叫我咋地?”
满屯招手说:“躺在炕上说。”
祥子娘把身子靠近些,满屯翻身爬起,一手扳住她的肩,一手摸住她的奶,随后咬了一口嘴。
祥子娘红着脸搡他:“大白天的,也不知深浅。”
满屯厚着脸皮说:“祥子大了,睡觉又不安生,夜里不敢做事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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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娘拿开他的手,说:“老没正经的,不早点起来寻摸些活干,还寻思那没脸皮的事,也不思想着给祥子订门亲事,儿子连朝向都不如呀,还不是你窝囊。”不怕满屯打,赌气走出屋。
满屯狠狠地骂了一句:“X干的。”却又思量起满库也真的是歹毒,肩膀打得现在还隐隐作痛。等身子板利整了,说不得是要理论的,你满库也成了胡子呀,胡乱打人,连好坏人也不分了么,家人外人也不分了么?还有老刘头,果真是匪性十足,一个刘家就能跟邵家沟全村人做对头呀。满屯越想越气,许多愤愤不平的仇怨在心底升腾,仇恨是在心里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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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子抢亲 六(2)
祥子往山上去,外面的空气蛮新鲜,天还雾沉着,太阳拿着羞涩,迟迟不肯出来,露水打湿了他的脚。
祥子背着粪筐,转到半山腰也没拾到牛粪。这东西虽脏,但在邵家沟稀罕见,要拾回家去留待冬天当柴烧的,就像木炭一样,不比草柴禾,入灶堂一燎便成了灰。晚上烧一灶膛牛粪,土炕整夜都热着的。
牛粪寻不到,祥子便想割些青草,回家给大青驴吃。天也是旱,今年的草在沟边河沿也都没有半尺高,低矮处抓不过把,大青驴是不喜欢吃的。这牲畜吃得馋了,晓得分辨草食的好坏。
祥子想转到后山,打些谷草回来,再采些磨菇。一洼草坑边,新生了一簇簇的蘑菇,白白的顶,高高的脚,像一群孩娃子,拥拥挤挤的。祥子知道这是“鸡腿蘑”,是杨柳木腐朽后再经水滋润生成的,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祥子撅起一根草杆,逐个串起来,思量着送给陈家的秀娟。秀娟是陈满堂的闺女,生得俊俏,比祥子小一岁。对于秀娟,祥子是放涎着许多爱恋的,但他只是羞涩着,不敢表示出来,只是把女人的模样在心底想了又想,掖了又掖,又怕给别人占了去,每晚便常常睡不着觉,将女人的眉眼腰身不住地描,就想着女人真的归了自己,再不能是别人的了。
打够了一捆草,太阳也早已冒出了顶。祥子将柴刀砍入草捆,便一肩背了粪筐,一肩扛了草往山下走。
路过陈家门口,祥子将脚站住,思想着怎样将蘑菇交给秀娟。陈家的大门关得紧,他试了试,几次把举起的手放下,思量着敲了门,陈家的人出来,自己又没了话说。总不能说是给秀娟送蘑菇吧?心底忍不住涌过一丝悲凉,有日头的天空该是放晴的,而有星、有雾的天空才是自己的,给自己喜欢的女人真的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竟是一串蘑菇。明明头顶有阳光照着,祥子心却阴沉起来,便打消了敲门的念头。
有全挑着木桶出来,见祥子肩扛手提,立在陈家大门口,思量着是找秀娟的,又看着不像。有全对秀娟也有许多想像,正心里不是个味,倒是祥子看到有全,给人窥出了心事,自觉有许多羞涩挂在脸上,便不自觉地脸热起来。
正没话说,邵二狗家的大黑不知从哪儿跑出来,迷上了街头的老母猪,把前腿搭在母猪的后腚上,第五条腿不住地唆动,伸着长长的舌头被母猪带着走。祥子骂过去:“这狗,也没个廉耻哩。”又觉得是在骂自己,登时脸红,人便飞也似地走了。
那一串蘑菇终于是挂在了祥子家的窗前,娘提过要吃的,祥子不肯,任太阳将它们越晒越小,干巴得没了一把。只是心里老是有什么事放不下,便每日不需爹喊,早早地到山上去,每天割草回来,总要带一串蘑菇,屋檐下整整攒了几十串,有风的日子,如一串串风铃,晃动得开心。祥子便把几十串蘑菇当成了女人的脸,每一张脸都笑得不同,立在窗前,天天望着他,却又天天枯萎。
胡子抢亲 七
这天早晨,灰蒙蒙的地平线上冒出一团黑影,早晨起来望见了的人们看得心惊肉颤。有人说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仙石,有人说好像是个人,却没有谁敢到跟前望。
寡妇翠花一连几晚睡不安生,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