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十年间,他做了三件事,反出宗门!杀尽同门!杀了亦父亦兄的师兄澹台墨。
他反出宗门因为两件事,一是在后山凝练血婴之时被师伯发现,不得已将其灭口,手段果断狠辣未留活口。这次侥幸没事,却又因在试炼台上戾气大发,将同辈较量之人打到重伤,已铸就被逐命运。第二件事就是因为那偷情致孕之事,他万般哀求想要继续留在宗门修炼,因为除此地他无处可去,然而门规似铁,而且此等卑劣行径实在不为正派宗门所容,他转而成恨,竟想将那已成累赘的昔日爱人鸩杀灭口。
此人实实无可救药至极,也许此时所受委屈都是报应。
他的心脏缓缓跳动,令他半身麻痹,气血亏得厉害,那血婴已与他互为吸炼后沉入血池深处菁休。他极其疲惫的仰卧着,不知今后之路该怎么走,心中迷惘仿佛等死一般。
石窟门洞是厚厚竹帘,这处血池所在非往里灌注猛兽邪灵鲜血之时任何人不得进入,这是他严令之事。此刻竹帘外有人禀报,曾无伤等人已回至圣女山上,并且携带着某人来见。
他霍的起身,喝退仆从,自血池窟中走出,自行打来清水洗脸,束整一番对着铜镜审视自己仪态,那昔日风流之貌又即临现,这才命人请来者进来。
纪韵诗一直耐着性子在血池石窟之外等候,等了半天才得了号令进入,心中一直是迷茫之状,所以对这些许怠慢之举也自不放在心上。
她轻移莲步缓缓入内,遥遥看见堂上早有一人微笑等候,这人白衣盛雪,器宇不凡,儒雅闲淡之态勃发。那细长的眼睛,白皙的脸庞,正是他!日夜萦绕在她心间的他!
三十几年不见,今日终得相见,她心中期待就此喷涌而发。
沈白衣快步向前,眼中饱含热泪道:“阿诗,你来了,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好想你!”说罢作势张开双臂想要搂她。
纪韵诗轻轻一闪,已然躲开他的拥抱,冷冷说道:“是啊,我还活着,未令你如愿,让你失望了吧?!”那语气彷如严冬之冰,盛寒之霜,令人闻之浑身寒冷异常。
沈白衣硬生生停下脚步,凝眸去望,昔日爱人再不是那般千依百顺,恭从逢迎的态度。像一堵墙一堵隔他于千里之外的墙。
他苦笑一声,不敢再度接近,悠然说道:“你应该恨我,确实应该!我有负于你!”
纪韵诗见惯他的言语把戏,丝毫不为之所动,一掠额角发丝,露出内里密布的青线恨恨说道:“你当然负我!看看这是什么?这是我临死之时留下的痕迹,是我拼命挣扎想活下来等你来接我的痕迹!”
根根青线随着纪韵诗激动的情绪跳动不已,仿佛贴了一大堆蚯蚓一般,难看又可怖。沈白衣想要伸手去触,却又不敢,只得悻悻低头。
纪韵诗怒极而泣,悠悠说道:“你这狠心的人儿,将我抛弃不算,还想加害于我,可怜我那未曾谋面的孩儿还未降临这世界便即死掉!可怜啊!可怜!”
沈白衣叹息道:“死了好,死了好,如果让他活下来,知道有这么一个狠心毒辣的爹,还不如即刻死掉好呢,死了好!死了清静!”
纪韵诗听不得这般诅咒之语,勃然道:“事到如今,你竟还如此说话,我这就送你去见我孩儿赎罪!”说罢双掌一翻就是一个手印打出。
大罗幻境!顷刻间,两人所处之地变为一片漆黑星河,像置身夜晚天际一般,周围景物幽深昏暗,仿佛亘古不变一般。
纪韵诗目中杀气凝重,双手起处,便有三根连在一起的陨石飞出朝沈白衣横掠而去。
沈白衣完全不躲不避,一副待死之状,他心中有愧,无话可说,多年的痛苦修炼又令他孤独寂寞,还不如就此死掉算了。
那陨石飞掠即至,如千钧重锤一般将他击飞,他飞出老高后背贴在墙壁之上,胸骨肋骨一起断裂,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然后自墙壁高处缓缓滑落。
纪韵诗恨他至深,甚至在做梦时都想将其亲手杀死,可此刻见他瘦削无助的身体被自己一击飞出时的惨烈景状,心里竟然崩溃了,他会死去吗?这一击实在倾出全部功力,一定会将他杀死的对吗?
沈白衣上身瘫软,自墙壁上滑落下来之后昏迷得几乎要死去一般,他还处再纪韵诗的大罗幻境之中,漫天星辰都在他身畔一般,他信手去捉,阿诗最爱看星星,他常对阿诗说,你若喜欢星辰,等我得道之时一定摘下来送给你。
意识越来越模糊,那重重的眼皮就要合上了。纪韵诗在远处看见他这般模样,急忙奔跑了过来。还未及近身之时,一大片血气自石窟内室处飞出,老大一片殷红将纪韵诗笼罩其内。
“哪里来的黄毛丫头,竟敢伤我的宿主,是不是嫌命长了?”随着说话声音,自内室中走出一个总角小儿,虽是幼儿之态,却眉目狰狞,眉间拧成一个大疙瘩,周身血气意味凝重,透出一种暴戾气势。
纪韵诗看着这小小孩童自内而出,想起昔日孩儿,竟不由得生出几分爱怜之情,可却被那狠厉之气吓得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