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公主?”群雄大凛,拓跋野心中更是陡然一沉。姬远玄面色微变,跃下麒麟,沉声道:“究竟什么事,关系到公主生死?”
季川源也不直接回答,徐徐道:“当日蜃楼城被天吴攻破,满城百姓惨遭屠戮,小人原想拼死殉城,但想起碧藻城的惨状,想起族中父老,我若是死了,又有谁能为他们报仇雪恨?于是小人忍辱负重,带着百余族人伪装游侠,投降了天吴老贼,这些年来,一直偷生于朝阳谷,寻找机会雪耻洗恨……
“天可怜见,过了这五年多猪狗不如的日子,终于让我在无意之中,窥见了天吴老贼一个绝密的奸谋。昨天夜里,我从暗道潜入朝阳宫,原想趁着老贼不在,寻机刺杀其子十四郎,不想却恰好听见他与妃子的对话。
“那妃嫔最受小贼宠幸,昨夜也不知因什么生气,正恃宠生娇,又摔又砸,小贼大怒之下,扇了她一个耳光,喝道:‘小贱人,再这般不识抬举,等老子娶来了西陵公主,就把你赏她做丫头,日日为她端洗脚水,铺床叠被!’”
涉驮等人怒极,纷纷骂道:“小贼满口喷粪!西陵公主是我土族未来帝后,母仪天下,岂能容他这般言语亵渎!他日攻入朝阳谷,定要剁了他的舌头喂猪!”
季川源道:“起初我也以为小贼不过是胡说八道,但他越说越是得意,又道:‘小贱人,你以为蟠桃会上,老子没能娶着西陵公主,就真能便宜了姬小子么?今日一早,我爹已护送我姐到单狐山与金族和亲,嘿嘿,既是和亲,自然是有来有往也,少昊那饭桶想要娶我姐,自当将他的妹妹送与老子成亲。西王母老谋深算,自以为可白赚一媳妇儿,当作人质,却又怎会料得到我爹瞒天过海的妙计?不等我姐过门,老子已经讨上新媳妇儿啦!’”
群雄越听神色越变,大觉不妙。
天吴送若草花和亲之事,昨日也曾得闻风声,众人都以为必是水妖腹背受敌,支撑不住,所以才以此示好求和。但土族也罢,蛇族也罢,都无人相信天吴真想化干戈为玉帛,也不相信西王母会答应和水妖和亲,就算答应,多半也是假意应承。
此刻听季川源模仿十四郎的话语,才知天吴果然是心怀鬼胎,假借和亲之名,妄图趁机劫夺纤纤以为人质。白帝、王母宠爱西陵公主,天下尽知,而拓跋野与姬远玄一个是其义兄,一个是其未来夫婿,一旦纤纤落入天吴之手,三方尽受其制,这场大战水妖自可不战而胜。
拓跋野心下惊怒担忧,与姬远玄对望一眼,后者沉吟片刻,断然道:“三弟放心,西王母心思缜密,计划周全,既同意与天吴老贼和亲,必有安排。更何况公主随行大将中,除了陆虎神、英白马等人,还有金神石夷,戒备森严,就算天吴真要强抢,也绝难得逞。”
众人神色稍霁,石夷浸淫武学修为通神彻鬼,昔年无名氏所排定的“大荒帝女神仙榜”,将他列为天下第四,仅次于神农帝、烛龙和赤帝飙怒,远在天吴之上。即使天吴修成八级之身,至多比他稍胜一筹,要想在金族几大绝顶高手环伺之中抢走纤纤,不啻于痴人说梦。
季川源摇了摇头,沉声道:“太子黄帝明鉴,天吴不过是吸引众人目光的幌子。真正动手的,乃是西海老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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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帘幔,烛影摇红。
窗外喧哗隐隐,鼓乐齐鸣,迎礼正值高潮。纤纤坐在妆台前,徐徐地梳着长发,看着铜镜中俏丽娇媚的自己,心中突然一阵尖锐的酸楚凄凉。
女为悦已者容,她又为谁画眉盘发?再过一个多时辰,便能见着他了,但即便见着,又能如何?不过是徒惹伤心罢了!泪水忍不住又夺眶而出,蓦地将铜镜、胭脂粉盒横扫在地,旋身站起。
“公主!”辛九姑陡吃一惊,正想上前扶她,忽听外面有人高声长呼道:“朝阳公主驾到!”
窗外鼓乐高奏,在槐鬼离仑夫妇的引领下,一行宫女、童子提着灯,簇拥着一个黑袍紫裳的凤眼美人,从下方石阶迤逦而上,朝定西楼西侧的贵宾走去,想来便是天吴之女若草花了。
见她面无表情,妙目中却掩抑不住悲凄而伤,浑无半点新娘的喜悦,纤纤心中一震,暗想:“我和她之间又有什么分别?都不过是身在帝王家,由人摆布的棋子罢了!”一时间戚戚相怜,吸了一口气,淡淡道:“九姑,请朝阳公主进来。”
十二名宫女、童子鱼贯而下,随着若草花,朝纤纤盈盈行礼。
纤纤正欲说话,忽听远处传来一阵惊哗,陆吾高声道:“此处是内府禁地,水伯请留步!”
又听天吴哈哈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是和亲,又岂能独我天吴嫁女?犬子对西陵公主情有独钟,央我代为提亲,陆虎神又何必推三阻四?”说话间“嘭嘭”连声,惨叫迭起,似乎有谁被震飞开来。
纤纤一凛,辛九姑喝道:“来人,护驾!”门外登时拥入数十名铁卫,在槐鬼、离仑的指挥下,将他们团团护住。
若草花脸色惨白,亦极惊惶无措,周围的宫女、童子显然也未曾想到竟然有如此变故,吓得退缩一旁,浑身颤抖,连宫灯也拿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