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蘅很慢很慢地走进大门,他觉得自己需要一支烟,摸了衣兜,才想起那盒中华给了李月驰。当时他还暗自欣喜一番,因为李月驰收了他的烟——这至少说明他不讨厌他吧?然而现在想想,或许李月驰只是怀着逗狗的心情,就像扔飞盘,第一次扔出三米远,狗摇着尾巴衔回来了,第二次扔出五米远,狗还是兴冲冲地跑过去又跑回来,第三次,第三次狗竟然半夜追到他家,他不高兴了,叫狗滚。
如果有烟就好了,没有烟,伏硫西汀也可以。在英国时精神科医生对他说,你不要觉得服用伏硫西汀是一件耻辱的事,它在安抚你,而非和你的记忆作对。然而唐蘅向来讨厌服药之后那种昏昏欲睡的感觉,意识变得混沌,仿佛记忆都只是前世的谶语。
可是此刻,他竟然想要两粒伏硫西汀,既然没有,那就——唐蘅面向墙壁举起拳头,白花花的墙壁像一片干净柔软的雪地。他知道拳头砸上去的感觉,有那么几秒整条手臂痛得发麻,那宝贵的几秒可供他忘掉大半折磨他的念头。当然一拳不够还可以有第二拳,第三拳,直到——
房间的门开了,齐经理走出来。
那是孙继豪的房间。
“诶,唐老师?”齐经理瞪圆眼睛,一副见鬼的表情,“您这是……”
唐蘅垂下手臂:“睡不着,出来转转。”
“您失眠啦?”
“有点。”
“不会也是空调坏了吧,”齐经理赔着笑,“孙老师的空调一晚上坏了三四次,真是……您房间空调正常吗?”
“正常,”唐蘅眯了一下眼睛,“辛苦你了。”
“您客气了,有什么需要的您就给我打电话。”
“空调修好了吗?”
“没呢,”齐经理无奈地笑道,“明天再找师傅来修,我弄不好。”
“其实这个温度不开空调也行。”
“哈哈,我们这边潮气大……”
翌日清晨,唐蘅和卢玥吃完早餐,站在廊下晒太阳。因为卢玥是唐蘅大伯带出的博士,所以唐蘅一直叫她师姐,叫孙继豪师兄。
“昨晚没睡好么,”卢玥看着唐蘅,“黑眼圈好重。”
“还行,师姐你呢,”唐蘅说,“在这边吃得惯吗?”
“挺习惯的。”
“感觉你这两天瘦了,要么咱们两个换换?”唐蘅压低声音,“和徐主任搭档,都是你在干活吧。”
卢玥摸摸自己的脸,笑道:“瘦了是好事啊,而且按规定我和继豪是不能搭档的。”
“为什么?”
“夫妻要避嫌。”
“懂了,否则师兄受贿的话没人举报。”
“嗯,对——”卢玥又笑了笑,“那你要好好监督他啊。”
“没问题。”
“我先上车了,”卢玥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说,“继豪爱喝酒,师弟,你帮我看着他点。”
唐蘅摇头,语速很慢地说:“我看不住他,师姐。”
卢玥耸耸肩:“那就让他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