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棍之歌 作者:伏枥斋主
前言
前 言
光棍在北京方言里有两层意思:一,是指没有结婚,孤身一人的人;二,是指有血性、有钢骨、坚强、仗义、行的端、立的正、敢作敢为的人,所干的漂亮事被称赞为光棍吊。
这部长篇小说就塑造了一个以上所说的两层意思兼有的光棍形象:一个在念初中时就树立了当作家的理想的青年,因为爸爸是右派,就在文革时期失去了结婚的可能性,成了光棍儿。为了解决动物般的性欲、为了有子有女延续后代、也为了实现理想,他凭仗知识与智慧,跟作战一样,施计用谋,与命运进行了顽强的抗争。
他从北京郊区到黄河河套,将全部的聪明才智都用到这个在一般人看来不是问题的问题上了。那个年代要把他变成兽类,而他又有良知,不愿沉沦,于是就上演了一幕幕可悲、可怜、可叹、可笑、荒唐、离奇、曲折、怪异的战取爱情的故事。幸亏他在与这九位女人交往的过程中,她们一个个都是那么善良、贤惠、温柔、聪明、伶俐、侠肝义胆和善解人意。使他没有进入地狱之门,反而灵魂得到升华;又因为信仰,使他心里的仇恨被爱替代,成为一个大写的人。里面详细描写了这一个光棍的心理历程,及京郊河套的风土人情。
初稿于1988年写成,如今我已经将近70岁,仍然对打光棍的时期耿耿于怀,仍然还念念不忘那些光棍吊的女人们。适逢今天又是民间所谓的光棍节,更加感慨万分。所以就借博客这块宝地,一边添油加醋,一边发表出来。好让心里憋了多年的块垒一吐为快。
2006年11月11日11时北京伏枥斋
一.可怜!我必须找个老婆了(1)
1.我在30岁那年,才发现我必须找个老婆了。否则,我就要打一辈子光棍,还会断子绝孙。我万万没有料到,我会加入光棍的队伍。因为就凭我这个有文化、有理想、有信心、有志气、有好心的人,怎么可能打光棍呢?这岂不是太荒唐、太没谱、太让我难以想象了吗?
你必须找个老婆了,否则你就要打光棍,这个警钟是在1969年6月20号我终生难忘的日子里敲响的。
龙口夺粮的割麦场面,异乎寻常的热闹,我的耳朵里不断变换着割麦子的刷刷声,拉麦子的马嘶声,鞭花的炸响声。我的裤腿已经被露水打湿又糊上了泥巴,硬如盔甲,脸被麦芒划出血印儿又敷上麦灰,疼得钻心。
但是,我仍然拼命地割啊割,我知道割得浑身麻木,就忘记了疼痛,我竟然不知不觉就第一个到了地头。我这么做是有目的的,我想表现得积极些,塌实肯干些,以便给大家一个好印象。如果今后出版社来调查作者时,大家可以给我一个好评,那么,我写的书就可以问世,就能够实现我在初中时树立的作家梦。
天已经发亮,我看见地头的道上有两只木筲,我用马勺舀了满瞒一勺喝起来,红红的绿豆汁水从嘴角流到胸脯,冰凉解渴,好爽啊!
我双手掐腰远眺,太阳红在东山顶上,金鱼般的云在天上游。一辆大车拉着岗尖岗尖的麦子,像一条小船,在金色的麦浪中行驶,晃进剪影似的村庄。啊一幅多美的画!
我从腰间解下尼龙化肥袋子做的包袱皮儿,拿出让汗水浸湿了的烙饼,咬了一口,甜如蜜。
可能是二麻子史副队长身体不舒服,这个打头的,以往总是在最前面,为什么今天落后了呢?我哈下腰就去接他,我才割了三镰刀,就听见外号叫小诸葛的小声说;“二麻子,瞧见了吧?有人成心想压贫下中农一帽儿,故意出你的丑,其目的是向贫下中农挑战,这可是阶级斗争新动向啊。”显然这是在撺掇挑拨他。
果然,二麻子中计了,他直起腰大喊;“喂!瞧一瞧来看一看哪,哪个裤裆烂了,把他给漏出来了?”
“龙口夺粮,怎么?割快点儿咋了?我接接你怎么了?哼!好心当成驴肝肺。”我问。
“你这个右派子女。你不知道要夹着尾巴做人?你显摆啥?你他妈的简直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二麻子急扯白脸地说。
“他?他还想跟你比?这是出你的丑呢!”小诸葛说。
“小诸葛,你这是歪曲事实!”我辩解。
“你跟我比啥?别看你高中毕业,还外号叫什么作家,你给人写情书,谁敢用你呀?哼,哼,跟我比?我白天有个瞅的,晚上有个搂的;我的丫头都满街跑了。你呢?你比我大四岁,可你的老婆在哪里?恐怕,还在你丈母娘的肚子里蹬腿儿哪吧?哈哈哈……”
“哈哈哈……”逗得男女社员笑出了泪,笑弯了腰。
几句话直插我的软肋,我自认为没有什么短处和话把儿在别人手里,因此,虽然是右派子女,我一直是理直气壮,因为我行的端,立的正,就连生产队的一根草节儿我都没有拿过。现在,面对二麻子的追问,我无言以对。这没有媳妇难道就是我的最大的短处吗?
我的嘴像是被人捂住,说不出一句话。
我听着这刺耳的笑声,不禁想起了鲁迅在《阿Q正传》里写的,阿Q赴刑场,游街示众的情景。围观的看客们的麻木的表情历历在目,显然,我也在示众哩。
有人说话了;“打人别打脸,骂人别揭短,二麻子,嘴里积点德吧。你的丫头倒是满街跑了,可有没有儿子传你们家的香火,还不一定哪。不孝有三,可是无后为大呀。”
我听着这句话,觉得像是既抽了二麻子一耳光,也打了我一拳。我第一次听见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话。啊,如当头棒喝。原来,光棍是这么理短气微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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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嘻嘻嘻……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粗粗细细,尖尖利利,长长短短的哄笑声变成一个滚地雷在我的头上脚下,身前身后轰炸。
我的耳边始终回荡着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这八个字。弄得我面红耳赤,头昏气闷,晕晕忽忽像脚踩着棉花。天在旋,地在转,我叉开双腿,才勉强站住。我两眼喷火,攥紧拳头,我真想和二麻子打个架,但是,我忍住了。我想到了我是一个右派子女,是一个狗崽子,只能低着头,夹着尾巴做人。
我变成了一条狼,在人们围着的圈子里转,我突然冲出人群,冲进麦田,。我的双手死死地攥着一把麦子,一拢一按,一拧一转,将腰用劲一挣,麦子被连根拔起,土被甩出老远,刷刷响。
我拔呀拔啊,摔着汗珠,甩着泥土,腰也不直,气也不缓。一根芦苇把我的手割破了,血顺着指头缝儿流出来,染红了麦杆儿,我不管不顾,只是绷着脸,咬着牙,拔呀拔。
二麻子给我送来镰刀,说:“李木子,真气啦?我真不该当着矬人说短话,我他妈不是人,我真不应该胡沁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