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甜儿的儿媳妇替小夭扎了针,喂她服下止血的药丸,一通忙完,天已大亮。她略感庆幸地说道,“幸好胎儿月份尚小,未伤及六姑娘本体。流了那么多血,反倒是将污血都已排尽…。”
相柳坐在榻旁,攥紧着拳头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她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嗯……你们还年轻…来日方长。”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直到“笃笃笃”的拐杖声由远及近的打破这份寂静。桑甜儿来到小夭榻前,看着小夭面色苍白的昏睡着,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这些歹人着实可恶!”
“昨日下午,六姑娘才刚琢磨明白这身孕之事,不想就遇到了那群歹人…”
小夭昏睡了整整两日,灌下去的汤药一直没起什么效果,到了第三日,她身子滚烫,发起了高烧。
白天,桑甜儿会来看望她,对着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说话。夜里,相柳会将她整个人拥在怀里,给她输送一些灵力。
到了第五日半夜里,小夭醒了。她觉得难受,浑身无力,起不来。
相柳扶她坐起,摸了下小夭的额头,“哪里不舒服?”
“有些口渴。”小夭的声音软绵无力。
相柳打开一瓶玉髓喂她喝下。“你体质特殊,那些寻常的汤药一直不见起效……”
“这儿哪来的玉髓?你去杀人了?“
相柳淡淡的嗯了一声。
她原想责备他伤才刚好,怎又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可是看着他略显疲惫的脸,看着他眼底的心疼和温柔,所有的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最后只剩一个轻柔的拥抱和一句绵软的低语,“夫君辛苦了。”
他轻拍着她的背,轻声说道,“你快些好起来,我心里也能轻松一些。”
小夭明白是自己的伤心难过都让相柳感受去了,什么都瞒不过他。她眼中泪花隐隐,缩进被窝里,故作疲惫的说,“我有些乏,还想睡会儿。”
她的眼泪止不住的滚落,只得转过身去蜷缩成一团,背对着相柳。
相柳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从身后将她整个人都拥进怀里。
“这些天,你们对我说什么做什么,我都能听得到,感觉得到,可就是醒不过来。”因流过眼泪,小夭的鼻子有些堵,一开口,鼻音极重。“你会怨我吗?”
“我为何要怨你?”
“我连我们的孩子都护不住。那日…鞭尾甩过我身前时,我分明已经用手去护了。”她拿被子角悄悄去擦眼泪。
“这不是你的错。”
“你能抱紧一些吗?我觉得冷。”
相柳将她拥得紧了些。
小夭不再说话,渐渐的,沉重而有规律的鼻息,在静谧的夜里响起,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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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相柳喂她喝了些热粥,又让她喝了两瓶玉髓,把她抱去院子里晒太阳。
她脸色苍白,身子瘦削,裹着被子窝在院子里的竹榻上,抬头沉默地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看着看着,又昏昏沉沉的睡去。睡着睡着,眼泪又从眼角无声的滑落。
相柳依旧一袭简单的白衣,坐在院子里处理函件文书,有时他会放下手上的竹简,久久地凝视她。
夜里,小夭趁相柳睡去,沿着青石板路,一直走到了湖边,纵身一跃而下。当湖水浸没她的口鼻,她突然觉得轻松了些。在水里真好,眼泪流出来也不会被看见,咸涩的泪水很快就会融入水中,渺小得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
她就静静地躺着,感受着身子一直在往下沉…往下沉…看不到始处,也看不到尽头…但很快,她坠入一个怀抱。
相柳接住了她。他面色阴沉的问道,“你这是在投湖自尽吗?”
她看着他,想从他怀里站起来,却被他牢牢钳制住。“我…想来散散心。”
“我睡不着,一闭上眼睛仿佛就能听到孩童在‘娘亲’‘娘亲’的叫我。”她干脆揽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脖处,喃喃道,“我还没来得及感受她的心跳,还没来得及给她取名字,还没来得及,告诉他的父亲…”
“相柳,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却把他弄丢了。我还没来得及想,他会是个男孩还是女孩,不知道他的本体,是个九头蛇身的小妖,还是个普通的神族小孩…”
相柳抱着她慢慢浮上水面,灵力萦绕,两人的衣衫瞬间就干了。“以后,我们还会有属于我们的孩子。”
“相柳,我们去神农山吧。”小夭看着明月,淡淡地说,
“你想到是谁了吗?”
“不确定。但我想去试试。”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