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年见她不再装睡,于是把带来的方枕一并塞给阿狸,她拿着帕子,蹲在阿狸面前,一点一点地擦去她脸上的泥污。
那泥污都像是她的奖章,司年的语气慢慢的,像是怕惊扰了谁。
她横了阿狸一眼,“反正不是兰院里,自称睡觉最警醒的人。”
阿狸趴在方枕上,视线粗鲁地从司年的眉宇镌刻过唇峰,指尖扯着司年要收回的袖口,说话却怂气的很。
“我不该骂三少爷。”顿了顿,阿狸又小声嘟囔,“谁知道他怎么会穿着下人的衣裳爬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我是同行!”
阿狸心有不甘,可她到底还畏惧着被赶走的事,又嗫喏着,“小姐,我以后不敢了。”
阿狸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以后,只拿话来试她。
她并不知道这府上从前的瓜葛,只瞧见司年垂下了眉眼。
司年似乎不欲多说,清冷的面容一半隐匿在黑暗里,只道:“都过去了,你好好养伤就是。”
说罢,她站起身便要离开,阿狸不想她走,着急去拦,动作间扯动了伤口,又疼得龇牙咧嘴。
但到底,司年没走成。
阿狸哀嚎的更加厉害,像是讨大人注意的小孩子,又哭又闹,吃不到糖不肯罢休。
司年也着实纵容她,不仅干脆坐在了床头,还由着阿狸趴在她腿上撒娇。
然而阿狸心焦,没耐性再迂回克制,她这次说的更加明白,指尖无意识地扣弄着司年的膝盖。
“小姐,老爷说要赶我出府,是真的吗?”
阿狸的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快过,她甚至忘记了伤口的疼痛,直到得到司年笃定的“不会”,她才恍惚觉得自己高悬的心脏归位。
她呆呆地出神,司年轻笑了一声,用指尖轻柔地拨弄阿狸柔软的发丝,渐渐的,阿狸像是惬意的狼崽,露出柔软的肚皮由她摆弄。
司年叹了口气,又不放心地嘱咐道,“你如今在整个府里都出了名了,日后若还不知收敛,这样的责罚,还不要受多少。平日里也常有人受罚杖责,你瞧人家,谁有你伤的这样重的?我也是真不知道,明明都不让你出兰院大门了,怎么这得罪人的本事就这么大,都能跑到寿禧堂去!”
阿狸扁扁嘴,“小姐偏心,这明明就是我倒霉。”
“兰院这么多人,偏你没见过三弟,又偏叫你瞧见了他爬墙,这只是因为你倒霉?崔姨娘早盯着这掌家之权,兰院这么多下人,她为何偏偏挑中了你下手?处处锋芒毕露不知收敛就是不知死活!你这样处处树敌,可瞧着有什么好果子吃了?倒是有你一顿好板子打!”
阿狸闻言,才恍然明白,这不仅仅是崔姨娘报复她之前害得二小姐闭门思过,还有兰院里的人对她的冷眼旁观,又或者,是顺水推舟。
是啊,兰院所有下人,只有她没见过三少爷,只有她风头正盛,只有她和她们没有利益链条,她只是单纯的掠夺者和竞争者,如果她消失了,对兰院的所有下人来说,都是稳赚不赔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