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天气炎热,我还是打了个寒战。脑海里冒出了那艘白色划艇。约尔玛凶狠的话语在我耳边回响:你没有拿走属于我们的东西吧,对不对?然后,他的声音变了。我听到的不再是约尔玛的声音,而是葛丽泰:我以为约尔玛找到它以后心情会好点儿。反正又没有坏事发生。
“然后?”
“呃,然后……”
然后他们穿过树林,顺着车水马龙的声音,朝高速公路前行。到那里以后,又交了好运,十分钟后就有一辆开往市区的巴士恰好经过。事实上,时间拿捏得惊人的精准。斯米拉几乎一路睡着到了公交车站。然后,他又拦了辆计程车回家。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没有多余的情节补充。
我双手哆嗦着往树桩上的连帽大衣摸索。家。他们居然回家去了,他们那天晚上开始就舒舒服服地待在家里了。在我的脚下的土地开始张开裂缝,眼看就要将我吞掉时,亚历克斯和斯米拉竟然安然无恙,毫发无伤。他一直玩弄我于股掌之间。我的头迟滞地摇着。我料到了,我其实早料到了,可是料到不等于领会到。
“你怎么能这么做?”我孱弱地问道。
他的回答好似劈头一记鞭笞。
“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默不作声地摇头。即便看不见我,亚历克斯似乎也猜到了我的反应。
“我想看看你会怎么做,看看你会不会立马离开,还是选择继续等待,努力找寻我们。”
身下的木桩感觉又硬又糙。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颤巍巍。我的手抖得厉害,不得不把手机更用力地按在耳边,否则就有滑落的危险。
我的手机,在他们消失不见以后,我在亚历克斯的床上发现的手机,是巧合,还是亚历克斯整理床单时,故意藏起来的?是不是他早就决定好,要和斯米拉一道,玩一场失踪游戏,不让我找到他?真是这样的吗?
“你还把手机关机了。”我终于又说得出话来。
“如果你能轻松联系到我,那就够不上难度了,对吧?”
我真恨不得大声咆哮。这难道就是他一开始打我电话,却又一声不吭的原因?让我更加紧张,增加“难度”?我问他为什么不断打电话进来,却又一言不发。但是亚历克斯拒绝对此负责,坚称他没有打电话过来。我不信他,依旧不依不饶,他却生气了。
“谁他妈在乎?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没有选择逃走。你留下来了,也就意味着你通过了测试。”
从我的身体里涌起一阵眩晕感,双腿开始麻木。我从来没有过晕厥的经历,但是从我的理解来看,现在大概就是晕厥的前兆。这场彻彻底底的混乱,这个缓缓将我吞噬的黑暗,竟然只是一场游戏,一次测试?真是这样的吗?
“你难道不知道,这都是为了你好吗?你说的所有的蠢话……我想给你一次机会,让你重新变得理智,就这么简单。让你意识到,没有我,你活不下去。”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黑色真丝领带。我看到亚历克斯的手,把勒在我脖子上的领结越勒越紧,而我,双手被紧缚,弓着背,想要逃脱。我的双眼呆滞,肺部快要爆炸。我越来越相信,他想要勒死我。他要来真格的。最后,在那最后一瞬间,他饶了我,又让我呼吸。让你意识到,没有我,你活不下去。
一切尘埃落定,唯有真相难以磨灭和忘却,像坐在身下的木桩一样,冰冷坚硬得让人难以接受。对于这次令人深受折磨的经历,亚历克斯蓄谋已久,深深撼动了我原本就脆弱不堪的生活根基。这都是为了你好。拂晓的微风吹过树林,像是有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我的咽喉。他让我受尽折磨,这一次可以算是登峰造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