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园子南北各开了一个门,老太太从景阳侯府来,自然是走北门。
圆儿答是。
她便叫豆绿留下支应,怕万一有什么别人找她。这才跟着圆儿往北门去。
还没走到头,就见对面甬路上走来一群人,中间一抬无顶软轿,轿上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穿着茶青色的袄子,下头配天青色马面裙,外头一件厚厚的石榴红斗蓬,可不是老太太是哪个?
她先是一愣,旋即便奔跑起来。
那小丫头圆儿在她身后,一边叫一边追:“奶奶,你怎么跑这么快呀!”
锦鱼一口气奔到近旁,就见后头还有一顶软轿,上头坐着花妈妈。
这软轿是她特意准备的,就是为了方便年纪大或是脚步不便的人逛园子。
她喘着气,小脸粉红,看着老太太欢喜道:“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老太太笑看着她,道:“都当了管家的奶奶了,怎么倒跑得比丫头都快,成什么体统!”
话虽是在责备,语气却是宠溺的。
锦鱼笑:“我一见老祖宗,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哪里还记得自己是个管家的奶奶!”
逗得老太太笑个不停。
锦鱼便又招呼了花妈妈。却不好问她们为什么明明说不来了,怎么又来了。
便问了老太太的身子,老太太一言代过,只东张西望地看她的园子,见树虽不大,却都形状古拙,显然是精心修剪过的,各种树木颜色又相宜,碧松,白杨,翠竹,黄栌,浅浅深深的,就算没有花儿,也是秋色醉人,便点头道:“好个地方。你小小的人儿,眼光倒是毒辣得狠,听说只花了一千两就买下了。”
锦鱼笑盈盈地陪着指点着什么树什么花,一路往繁花堂去。
谁知还没到近前,就见涌来花团锦簇一堆人,远远地豆绿跑了来,道:“众家夫人听说老太太来了,都要出来迎接,我实在拦不住。”
这时,远处响起了第一盏酒的歌声:“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这首《南风歌》讲的是舜弹五弦之琴,歌南风而天下治。本来适合国宴,不适合家宴。只是王青云说这是解厄发财祝天下太平的歌,保证没人听了不喜欢。也祝江家从此蒸蒸日上。她也就听了她的意思。不想此时听来,竟真是别有一番说不出的令人感慨。
白夫人头一个迎上来,笑道:“我的老祖宗,万没想到您老人家竟然来了!快进屋去,可别吹了风!”
景阳侯府的老太太,十年也不见得到别人家作回客,便是宫宴也是不去的。谁能想到,如今为了她疼爱的孙女儿,竟然肯赏脸来她们江家!这是多大的脸面。
老太太下了轿,锦鱼仔细扶着她,还没上繁花堂的台阶,就见江凌也领着众男客过来了,都要给老太太请安。
一时繁花堂前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锦鱼与江凌对视一眼,俱都微微一笑。
江凌便道:“大家伙儿都想来沾沾老太太的福气。”
老太太笑得脸上丝丝皱纹像波浪般漾开,道:“好好,我老了,这福气也用得差不多了。不如来沾沾我这个小孙女儿的福气!我看她是个真有大福气的,嫁到这样和睦的人家!”
不愧是老太太,一句话就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十分开心。
尤其是那些已经知道敬国公府今日也请了客的。本来都正暗暗气卫家势利呢。
他们都是江家的亲眷,江家虽比不上敬国公府的富贵,但江家和睦呀!
老太太的到来,让整个宴会顿时更加热闹起来。
热闹中,一旁的宜春侯世子悄悄吩咐了自己身边的小厮一声。
那小厮便一溜烟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