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花匠到宪兵,市长府所有人发现,小班纳特先生没有以前那么爱笑了,这几天看上去都是垂头丧气的,似乎大受打击。
虽然忧郁的美少年也十分赏心悦目,但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年轻人实在有礼又讨喜,大家不免或担心或好奇猜测起原因来。
毕竟还是只有十六岁的孩子,不会是想家了吧。市长和夫人忧心忡忡想。
最近几天也没见他出去,看来那天晚上输了不少钱。男总管和宪兵们深以为然。
果然是那天被自己的话戳到伤心处了吗。想到那天自己说完后,她连回来的路上都是神思恍惚的,这些天也不去那条街了,男仆内心十分自责。
——她居然一见面就被看穿是在假装,还被反过来套话了!
克莉丝这些天回忆起自己和老先生的对话,才发现其中的深意来。
虽然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但是仅仅萍水相逢就能识破,还把观察到的都用语言透露给自己,这个人也太可怕了。
克莉丝对自己未来的计划一直很明确。简这样的大美人都二十三才结婚,她家的姑娘恐怕各个都会晚婚,如果不出意外,自己至少会在英国再待上五年。
等这次游学结束,她肯定会回剑桥继续上学,家人朋友还有事业都在伦敦附近,所以毕业后她很有可能就留在伦敦继续发展,社交季结束再回浪博恩,甚至可能想办法在国会搞一个位置。
这一步克莉丝在和走私线接触时就想到了,国会议员身份特殊,法院能传唤,但是不能逮捕监察。往最坏想,如果真有暴露的那一天,这条法律足够她给家里争取时间,安排后路了。
现在这个想法直接搁浅了。
老先生一看就是个有职位的,而且绝对不低,国会每年都开,想到他们以后说不定还会在伦敦相遇,克莉丝就危机感顿生,一阵头皮发紧。
手上一紧,她的叉子就在盘子上发出了一道尖锐的声音。
面对身边所有人投来的目光,克莉丝低低道了一句歉。
市长夫人微笑摇头,没有出声关切加重她的内疚,转移话题道:“今晚剧院有演出,我们家在那里有一个包厢,你要去看看吗?”
克莉丝今早看过报纸,是伦敦歌剧团的来这边演出,剧目是《哈姆雷特》。
可能是觉得她想家了,市长夫人的这份体贴实在花心思,克莉丝点头同意了。
这时候,为了活跃桌上的气氛,市长也跟着说起了一些笑话,很多都是他和罗切斯特一起旅行时遇到的事情,他做市长所以常常要演讲,说起故事来非常生动,连克莉丝也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
说起罗切斯特,市长不免谈到了他和太太认识的经过。
“……她答应了我,那时候我已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当天晚上,我又被告知要升任市长了,那时候我就决定,要见过马赛的每一对新婚夫妇,时刻提醒当初的自己有多开心,来延续我现在的幸福。”
市长夫人也禁不住温柔笑起来:“所以只要有年轻人办结婚的法定手续,他都会亲自去祝贺他们。”
克莉丝吃惊说:“每一对吗,您的城市这么大,每一天都会有新人吧。”
“当然,不过是抽空替他们签署一下婚书,用不了多长时间。”市长骄傲道,显然对自己能坚持这么多年感到自豪。
情报贩子感兴趣起来,下意识问出了她常用来引出话题的问题:“那这么多人里面,一定有让您印象十分深刻的啦?”
“啊,有好几对呢,男方并不是我的市民,他们在马赛港口偶遇,为一件小事争执起来了。结果被送到我这里的路上,这两个人一边吵着架,居然不可自拔爱上了对方。于是我在确认他们都是法国人后,现场替他们起草了婚书。”
市长又说了几个,突然又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还有一对就很遗憾了,男方在订婚宴上被逮捕了。因为是莫雷尔已经替他们打过招呼,所以我很早就等着这对年轻人,一边批办公务。结果直到晚上,我才看到莫雷尔慌慌张张来告向我解释,新郎被认为是拿破仑分子被带走了,之后他忙着去见维尔福检察官,请他为自己可怜的船长求情,所以那时候才来找我。”
听到莫雷尔先生的名字时,唐泰斯已经预料不好,直到仇人名单上的维尔福也跟着冒出来,他用尽了全部心力,才克制住不要让自己失态被人发现。
小少爷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后来呢?”
“后来,哎……后来,大概是九年前吧,那位姑娘又结婚了,这次新郎换成了她的保护人,他们两位都是住在这附近的迦太罗尼亚人,所以选择了在阿库尔教堂,我只好离开市政厅,去替他们签署婚书。”
梅塞苔丝结婚了。
还是和她那位堂兄,陷害自己入狱的费尔南。
就在他们原本约定的教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