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香点头,领着满脸泪痕的月儿离开。
门被关上后,舞衣走到窗前。她一想到秦不换狼狈逃出浣纱城的模样,就莞尔不已,要不是碍于夫人的身分,她肯定会大笑出声。
情字啊,就连最聪明的人,也难以看得穿、想得透呢!
皓月当空,春夜暖暖。
入了夜,方府陷入寂静,人们都睡了。
月儿仍住在秦不换的院落里,形单影只。
以往他在的时候,虽然也不常哼声,但是却有着强大的存在感。即使他不理会她,她也能自得其乐。
如今他不在了,这间屋子显得好冷清。
她磨了墨,拿出文房四宝,在桌案上展开宣纸,先写了一封信回“杨柳山庄”报平安。不敢让姐妹们担心,她报喜不报忧,仍在纸上画了个笑脸。
接着,她又展开了另一张宣纸,毛笔在宣纸上,画了一个又一个的圈圈。
相思欲寄无从寄,画个圈儿替。
他不在身边,她的相思像缺了个口,这些圈儿怎么画都不圆。
画着画着,一滴晶莹的泪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了圈圈,宣纸变得湿糊糊的。
夜深人静,月儿趴在书桌上,轻轻哭了起来。
第七章
时序入夏,八月时分,连北方都变得燠热,人人挥汗如雨。
一人一骑,由南方往北方而来。
策马者是浣纱城的传令者,先前也是黑衫军之一,是秦不换的袍泽弟兄,他领了指示来到京城,在热闹御街上,策马拐入一处清幽宅邸。
这儿是方府自家的产业,城主夫妇入京城,都会住在此处。屋子虽小,却精致典雅、美轮美奂,即使是富商皇族,也望尘莫及。
他下了马,捧着包袱,走进厅里。
大厅中央,秦不换坐在主位上,他身穿墨绿衫子,俊脸严肃,正半眯着眼,听着京城各方的收益简报。
“这两旬以来,京城妇女竞购靛蓝衣衫,咱们几间衣铺、绸缎庄、锦织铺子皆已供不应求。”一个男人说道,拿出简册让秦不换过目。
“知道原因吗?”他淡淡的问道。
“是城北『甜水庄』里的李锦娘带起的,她生得娇艳妩媚,又善于打扮,每有新妆,妇女就争相仿效。”
秦不换抬起头来,黑眸内波澜不兴。
“『甜水庄』跟我们也有生意往来?”
“是的,那位李锦娘,秦先生也是见过的。”
浓眉拧了起来,想了一会儿。
是了,他是见过那个女人。这些日子里,千娇百媚的李锦娘,总跟在父亲身旁,数次到这座宅子里来。嘴上说着,想多了解家里的生意,一双媚若桃花的眼儿,却不住往秦不换身上溜。
她风华绝代、艳光四射,甚至比方舞衣更美。照理说,他应该对她感兴趣的——只是,初时的惊艳消失后,他的视线就自动挪开,不再逗留,甚至就连她纡尊降贵,刻意攀谈,都引不起他的兴致。
他不是早就下定决心,要娶天下第一美人为妻吗?但是这会儿,美人儿出现在眼前了,他却无心追求。
他的心,早已遗落在别处。
夜里,他抬头望着夜空,只要看见皎洁的明月,就会想起那个圆滚滚的少女。她的纯真、她的善良、她的冲动,以及她暖呼呼、软绵绵的身子,与甜美得不可思议的唇……
俊脸上闪过焦躁,他暗暗一咬牙,将临别时她那震惊不解的表情,狠狠推出脑海。
始终站在厅口的人,大步走了进来。
“怎么,是缺了哪色丝绸?”他问道,脱下风尘仆仆的披风。
“靛蓝色的。”
“那简单,我回浣纱城时,跟夫人报告一声,要多少疋都不是问题。”那人豪气的说道,从包袱里拿出两个木盒,转向秦不换。“这是今年春天作的盐腌油菜,夫人嘱咐我给您带来,她说您爱吃这个,她没有忘。”
“是她要你来的?”秦不换淡淡的问道。
“夫人说了,你在京城逗留了四个多月,她有些担心,所以派我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