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项真晏立急忙想站起来,却被包要花一手按住:“喂,你这大胡子怎么这般迂?浑身是伤还由得你活蹦乱跳?公子爷来了,你一肚子敬意他看得出来。”
项真瞧瞧那张大胡子掩不住的苍白与疲惫面孔,道:“你们见过了?”
晏立忙着点头,暗哑的道:“已承包前辈不弃示下名号……”包要花一挥手,笑道:“他娘的,都是些书至,呆鸟,酸儒……”项真装做未闻,道:“老包,咱们换个地方歇歇吧,晚上还有事。”
包要花刚站起来,奇道:“有事?你是铁铸的身子,伤带在身上还有个鸟事?”
项真笑笑,道:“今晚,我要将晏老兄的那一位救回来。”
晏立的眼睛一亮,随即又龈然道:“不……不用这么急,恩公,你的伤也不轻……”项真眨眨眼,道:“当然,假如来得及,我也并不想这么急,只是,我怕那单殉憋了满肚子气回去,一时想不开而处置了你那位未婚妻……”晏立哆嗦了一下,呐呐不能出言,他知道这是可能的,单殉的个性与为人他十分了解,只要这事发生,那么,一切的努力和代价都是枉然了。
包要花舐舐嘴唇,道:“现在已经正午,咱们先找个地方安置下来,弄点东西填填五脏庙,老在这里干耗着也不是那么回事。”
项真点点头,目光朝周遭依依的一扫,领先朝外走去,包要花一斜肩,别看他瘦得不够一竿子砸的,晏立那么大个汉子却被他轻飘飘的一下子扛了起来,晏立涨红脸,惶急的道:“不,不用了,前辈,在下自己还走得动……”包要花一声不响,大步跟着项真行去,一出了林子,与项真二人已飞奔起来,两个人身上全是另驮着一个,行动起来却疾如奔马,快不可言。
项真挑着走的是一条蜿蜒朝上的山径,朝东走去可见绵延的崇山峻岭深入云表,群山的顶上雾气缥渺,不知所终。
二人比肩而行,风,呼呼的自耳边掠过,包要花大声道:“小子,你这是上哪儿去?你身上的伤还挺得住不?”
项真脚步不停,也大声道:“此去二十里,有一处美妙的所在,咱们到那儿暂时住几天。我的伤不算轻,可是,敷上你的灵药已觉得不碍事了……”包要花呵呵一笑,纵着风奋力奔上:“那二十里之外,是个什么地方?”
项夫抹云了脸上的汗水,神秘的一笑道:“美丽的地方,美得令你不舍离去。”
二人已爬上了一大段高坡,现在,他们沿着另一条崎岖不平的山路接近一片密密的林子,包要花吐了一口唾沫,嘀咕着:“他娘的半年多没见着你,见着了就跟你兜圈子,问也问不出个鸟名堂来,这里穷山恶岭,会有个屁的美丽地方……”项真抿唇一笑,没有说话进了林子,光线随即黯了下来,林中的枝丫,将阳光剪碎,似圆圆片片的小精灵投之于地下,闪闪眨眨的。四周寂静,树梢子被山风吹得摇晃,哗哗响个不停。
项真的脚步慢了下来,踏着枯萎的落叶,沙沙地,包要花关切的注视着他,沉声问道:“老弟,是不是不舒服?”
项真又拭拭汗,长长吐了口气:“伤处在痛,像抽着心包要花道:“歇会吧?”
摇摇头,项真苍白的一笑:“不,到了地头再歇息,没有多远了。”
知道项真那一股子倔强,包要花没有多说什么,两个人又疾奔着出了林子,嗯,眼前,已是现出一片与林子那边完全迥异的景色。
一座山,像自天外飞来一样挡在前面,这山雄峻之极,高高的插入天际,自山的半腰,有十二道匹练似的飞瀑挂落,山腰之上,云雾迷漫,而恰巧在若隐若现的半山中,有一块突出的山崖,那山崖是绿翠之色,刚在飞瀑的上面,想想看,如果住在山崖之上,朝迎旭日东升,暮赏玉蟾含颦,濯心于十二道冷泉,抒意于缥渺云絮,衬以满怀的清新,傲啸在群山的拥抱里,在这儿呆下,哦,该多美,该多自在。
包要花禁不住砸砸嘴,大大的赞道:“公子,这地方可真美,难为你找得着。”
项真抬头上望,神色问有一股极端的宁静与安详,他低沉的道:“很有诗意,是么?”
包要花嘿嘿一笑,道:“住在这里好是好,就是太静了点……”没有说话,项真开始向山脚奔去,包要花跟在后面,边叫道:“老弟,从哪里上去?”
项真回头一招手,转到一个小小的山洼里,嗯,山洼里有一条像是人工所筑,而实是天然生成的白石小道,那么奇妙的蜿蜒而上,似一条盘绕着这座山的困倦的蟒蛇。
这条小山道全是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白色石块堆砌而成,走上去十分容易着力,包要花奇怪的道:“公子,这条路,是你请六丁巨神来开的?”
项真喘了口气,紧紧肋下:“不,六丁之神早知在下欲觅此处为居,是而在千百年前造此巨山之时便已代为筑好包要花饶有趣味的一笑,闲闲欣赏路边两侧的景致,半枯与长青的林子夹着这条山道,有薄薄的氲氤在林木间浮沉,群山环抱着极目所致的天地,流瀑汇成的澄澈山泉铮淙而下,不错,这是一个悠然出尘的好所在。
转过几个回旋的大山弯,顺着一道山中的小小峡谷过去,项真向右行,那里有一排古虬盘挺的青松,项真止了步,回头道:“方才,那个山谷,我叫他‘思归谷’,这名字如何?”
“思归谷?这含射着什么意思?”包要花问。
项真笑了笑,道:“住在这里,就不忆尘凡了,人,总得与人活在一起呀。”
包要花点点头,与项真行过青松,嗯,眼前,是一片缤纷灿烂的野菊,那么潇潇洒洒的在秋风里展着笑靥。没有人工的培植,却是如此风姿嫣然,像些丽质天生的野姑娘……在这片成簇的野菊这边,有一潭明镜似的小小石池,水池靠着山壁,壁间有泉流下,这石池亦全是白石为底,白石为缘,水,清澈得透亮,使人见了就会兴起喝上一大口的感觉。
石池之旁,有一块巨大的,像墙壁一样的山石横起,一座小巧的,以天然松木筑成的小屋便依在石壁之侧,小屋外,围以雅致的栏杆,朱红色的。
越过石壁,就是那片翠绿色的凌空山崖了,在这里可以看见山崖边缘生长了一株枫叶,满天的枫叶红得似火。站在岸上,能遥望远近层叠的奇峰秀峦,可以伸手触摸飘浮的云雾,就像住在天上,住在广寒宫里,虽然稍微冷一点,但是,气韵若仙。
包要花舐舐嘴唇,赞美的道:“好一处琼楼玉宇,人间天堂。”
项真凝视着远山,静静的道:“在这里,我独自过了五年,当然,我是说,常常来此,并非一直住着,在这里,日夕与山岳钟灵相处,人,也就蕴孕着飘逸了,静温中能使人领悟许多在红尘里想不透的东西,老包,你说是不?”
包要花嘻嘻一笑,道:“公子爷,姓包的没有你那么多诗情画意,现在,只觉得肚皮饿得像雷鸣,先弄点什么东西吃吃才是正经。”
他肩头上,晏立喘息了一阵,呐呐的道:“包……包前辈,在下,在下可以下来了吧?”
包要花嗯了一声,小心的将晏立自肩头放下,问了一句:“颠了一路,伤处痛得慌吧?”
晏立涨红着脸,却摇头笑道:“不,不,还好,还好……”似笑非笑的,包要花瞅了晏立一眼,转过头要与项真说话,但是,项真的模样却使他把溜到嘴皮子边缘的话语硬生生吞了回去,项真正满脸沉冷,那么古怪却又寒瑟的目注着前面那栋小木屋,嘴唇抿得像永远扯不开……悄悄的,包要花道:“怎么,老弟,有什么不对吗?”
项真目光不动,低沉的道:“木屋里有人。”
包要花大吃一惊,低促的道:“你怎么知道?”
微微退了一步,项真冷冷的道:“屋前石阶上的青苔有残踏之痕,门扉把手也向下垂直了,还有,外面的木栏不该有磨损之迹。”
包要花点点头,冷森森的道:“那么,抓出这人来丢到绝崖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