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边俩大人也在说回去的事情。肖秀玲说,她明天一早就得动身,到永城赶上午十点半的火车。
“那你五六点钟不就得走了怎么走”
“余粮借了镇上的车送我们,他会开,打算七点钟出门,时间应该够了。”
江满想说,这年头交通也太不方便了,口中却说道“那我也不去送你了,那么早,我恐怕还睡懒觉起不来呢。你就走吧,不用太想我。”
“谁要你送啊。”肖秀玲笑道,“我顶多也就想畅畅,谁稀罕想你。”
“有空你也别呆在家里,放假啥的出去走走看看,带着杨杨去沪城来找我们玩。”江满道,“我这人,只要有空就想出去玩,游山玩水到处看看,这个寒假本来还打算出去玩呢。”
“我跟你能一样吗,安平工作忙,不好请假,又不放心我跟杨杨两个人出远门。”
“有什么不放心的。”江满嘲笑她,“你可别让陆安平给养得退化了。你就自力更生一回,带着杨杨出个远门试试,你就让他陆安平看看你自己能不能行,到时候我去车站接你。”
“我倒是还得能离开呀,”肖秀玲无奈道,“我上班呢,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自己当老板啊。”
两人回到江满的住处,东扯西拉聊了一下午。晚饭时候肖四婶来叫江满娘儿俩,肖秀玲便带着小陆杨离开回去,回家收拾行李。
姚志华晚上八点多钟回来的,回来时畅畅已经上床睡觉了,还没睡着,听见爸爸回来了,忙从被窝里钻出个小脑袋喊爸爸。
“哎哟小乖乖,怎么还没睡啊”姚志华走过来。
“我睡了,没睡着。”小姑娘披着被子趴在被窝里,软软的声音问道“爸爸,人为什么要死呀”
这两天给姚老爷子办丧事,小姑娘大约是听见别人说了,姚志华顿了顿,便安抚地笑了下“人都会死的,生老病死很正常,人老了就会死。”
“那人死了去哪儿了”
“去了一个别的世界。”
“哦,”小姑娘应了一声,再问,“那还回来吗”
姚志华顿了顿,思考着如何跟一个四岁半的孩子讨论这个问题,这么大的孩子,大约无法真的理解什么是死。
他想了想说“不回来了,你看爷爷死了,他去了另一个世界就不回来了,但是他生了爸爸,爸爸长大了,又生了你,你也会慢慢长大。世界就是这样子的。”
“好吧。”小姑娘点点头,语不惊人地继续问,“那我长大也要生小宝宝吗”
“你长大了,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姚志华一边回答,一边求助地看向江满。
“等你长大了,你要是想要,就可以生小宝宝,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江满笑着接过来,揉揉她的小脑袋,“爸爸妈妈希望畅畅做愿意的、喜欢的事情,那畅畅现在想要做什么”
小姑娘看看妈妈,小人精脑子转动起来,咧嘴嘻嘻笑“嘿嘿,现在要睡觉了。”果断钻回被窝里睡了。
江满便坐在床前拍着她睡觉,小声叫姚志华“桌子上有个小锅,看看里边的汤冷没冷。”
姚志华走过去一看,一个小砂锅,垫着玉米皮编的垫子,还包着一圈旧毡子用来保温,掀开拿勺子尝了一口,暖胃的猪肚萝卜汤,还热着呢,忙盛了一碗喝。
哄着畅畅睡了,江满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
姚志华小声地“媳妇儿,越来越贤惠了啊,还知道给我炖汤。”
“你看我拿什么给你炖”江满道,她住的这边肖四婶家新房子,没锅没灶的,“人家四婶给你炖的,说砂锅冷得慢,专门叫大蛋端来的。”
姚志华谴责的眼神“你就不能说是你炖的,让我高兴高兴。”
“我炖的,我炖的。”江满从善如流,“多喝点儿,我看四婶还放了点辣椒,暖和驱寒。”
姚志华美滋滋地喝汤。这几天他爹的丧事,他白天哭丧待客,晚上守灵,大哥二哥那德性,好多事还都得他操心做主。作为孝子,吃不安生,还没法睡觉,再好的身体也有点吃不消了。
寒冬腊月在墓地一下午,回来还得回老宅,跟本家近房的长辈们一起处理办丧事留下的乱糟糟的后续。
这会儿一碗热乎乎的暖胃猪肚汤,胃里舒服多了,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你等会儿是不是还得去踩坟”
“对,等会儿就去。”姚志华道,“你把我那棉大衣给我拿来,今晚也太冷了。”
江满起身去给他拿棉大衣,顺手又给他拿了个棉手套。白天送丧,姚志华作为孝子,总不能带个保暖的手套,农村老辈们要说不像样子的。
当地农村“踩坟”的风俗挺有意思,就是要在安葬后三天,家中子孙每天晚上去墓地走一趟,还要放几个鞭炮,用意大约是说,怕逝者新到地方被“老住户”欺负,警告周围其他的“住户”,别欺负新来的,人家家里儿孙会常来看看,不是好欺负的。
“你明天打个电话,叫小刘给买后天的票,我们后天回去。”姚志华一连喝了两碗汤,满足地靠在椅子上休息。
“后天回去”江满问,“你那边能行”
“有什么行不行的。”姚志华道,“我跟大姐商量过了,她也叫我早点儿回去,后边圆坟和五七,我就不回来了,反正还有大哥二哥,也不是非得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