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呆地站在那里,任由海里的潮湿与咸腥之气扑在脸上,从未有过的舒怀悦神之意,由心而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渐行渐近,恍惚与这个城市之间,是那么地熟悉。然而,分明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反而觉得这莫名的熟悉,有些神秘了。
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赵国辉方才回家来,还是到了她的房间,敲了敲门,她累了一天,已经早早地睡下了,听见敲门声,也顾不上穿鞋,三步并做两步地爬起来去开了门。那一瞬间,她分明捕捉到了赵国辉有些失神的表情,强笑道:“叔叔,我这样冒冒失失地跑来,也没提前跟您打个招呼,是我想地不够周到…”
赵国辉立即恢复了平静,摸了摸她的头发,淡淡一笑,道:“两年没见,你怎么还是这么瘦…”有些欲言又止的停顿,其实也不过是几秒钟的空闲,可彼此都觉得有些漫长。她有些尴尬,低声唤道:“叔叔…”
半晌,赵国辉又道:“我很高兴…你能有今天的成绩…工作还没分配吗?”
她摇了摇头,道:“我提前回来了,正式分配要等到过了十一月份…还有一段时间的假期,我想着已经好久没见您了,所以就冒冒然地来了…也想听听您对我分配的意见…是去部里是留在省厅…还是…”其实是很想留在这里工作的,她想离这个人更近一些,她长大了,是时候也有能力报答养育之恩了。
赵国辉好象没听懂那话里的含义,只点了点头,道:“还是服从组织分配嘛。既然有假期,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用不了几天,就该被吴奶奶喂地胖胖的…”总有些不切正题的辞不达意,沉吟了半晌,又道:“噢…你先休息吧,我们明天再聊。”说完,便走下楼去了。
她在房门口默默地看赵国辉离去的背影,仿佛有些佝偻的疲惫之态,当日那个牵着她手离开孤儿院的男人已经在渐渐老去了,尽管还在盛年,尽管还是重要的岗位上担当着重要职责,可是她却很清晰地感受到那背影里的无奈与力不从心。
第二天,她起地很早,吴奶奶似乎更早,已经买了早饭回来,豆浆和油条,厨房里还爆着油香,正在煎着菏包蛋。赵国辉洗漱完毕,精神抖擞地在餐桌边坐下,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叫道:“嘉嘉,你先坐下来,我们简单聊几句。”
她便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赵国辉笑道:“干嘛这么严肃?我最近的工作忙,忙着下基层检查工作,还有几个重要的会议要开,也许顾不上你。等启华的空闲的时候…启华他是…市局刑警队的…暂时住在这里,就在你隔壁的房间,虽然有些毛燥,可倒是名牌大学毕业的,有真才实学也有能力,人品也没得说,让他陪你四处走走看看…”
毛燥?她“噗哧”笑出声来,连忙掩住了嘴。赵国辉有些诧异,道:“他是不是又做什么出格的事了?这犟孩子,当初是怎么跟他爸爸和我下的保证?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她不解其意,却笑道:“我只是好奇,叔叔口中‘有真才实学也有能力的人’却说他是您‘最不待见的兵’。”赵国辉方才明白是怎么一会儿事,也笑了起来。
正巧,吴奶奶端了饭进来,笑道:“瞧这爷俩乐的,国辉,你赶紧吃吧,看…这钟点…一会儿司机小刘该来接你了。”赵国辉点了点头,夹了一根油条,道:“启华还没起来?”吴奶奶也坐下来吃饭,道:“昨晚上就没回来,准是又有大案子了睡在队里了,这次不知道又得多长时间。”
怎么搞地,她的心怦怦跳动起来,竟然好象一个天真的小女生一样,难道是有一点想他吗?
二
三天过去了,也没有再见到那个靳启华,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大案,她只得自己四处逛逛看看,倒也乐得逍遥自在。
晚上的时候陪着吴奶奶说说话,吴奶奶倒是一翻感叹:“嘉嘉,你要能调到国辉身边工作就好了,别他不吭声,其实心里还是很挂念你的。我一个农村老太太眼看就要蹬腿的人了,也就是还能给他洗洗衣服做顿饭吃,大的事情我也不懂,他当了这么大的官,遇到烦心难缠的事情也多,这各个方面都得照应好了,不管是老百姓还是上一级的政府,他也难做呀。这累了一天了,回到家里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那个启华,也是粗枝大叶的脾气,更是指望不上。嘉嘉,你就象国辉的孩子一样,如今你来了就好了,找机会多宽慰宽慰他…哎,被老婆孩子撇下了,他的心里是真苦呀。”
她不能确定这只是一个老人善意的唠叨,还是事实的确如此。她被赵国辉“重视”的事实,不仅仅因为老赵同志现在成了孤家寡人,她由此上位变成了感情上的填充物。她要的,是一份实实在在的关爱,而不是形式主义上那丢不开的责任。
来了这几日,玩地有些疯了,已经许久没有写日记了,和吴奶奶聊过天后,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了电脑包,却吃了一惊,回国之后新买的电脑,还没有用过,竟然变成了“步步高学外语”,脑子立刻一片空白,那可是近一万块钱呀,下了好大的狠心,才用在英国与导师一起出书的稿费买的,还没怎么用,想不到这么快就被人调了包。能是谁呢?突然,想起在火车上那个戴眼镜的年青,这斯文败类!
生了一会儿气,她还是启动了那“步步高学外语”,哟,还真不是盖的,比她新买的那台可好多了。屏幕上显示有一封电子邮件,其实不应当那么好奇的,可她还是忍不住打开了“outlook”,竟然是从她的邮箱里发过来的:
同学:
我想是我们不小心拿错了对方的电脑包,因为不知道你的联络方式,恕我冒昧擅自启用了你的邮箱,请你在看到邮件后,尽快与我联系。
林韦辰
这个林韦辰就是那个“斯文败类”?后面还附有联系电话,她想了想,还是拨了过去,后来才意识到已经快十点种了,这个时间打电话是很不礼貌的,果然那边好半天才接起来,一片嘈杂,好象还有女孩子的尖叫声,半晌才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很不耐烦地道:“请问你是哪位?”
有麦克锋嚣叫的尖锐声响划过,几欲勒紧人的喉管。她不禁皱了皱眉,道:“请问是林韦辰先生吗?”
那边听见是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停顿了片刻,却另有个女人在电话里叫道:“Winsion,谁来的电话?你就是这样,说好了来陪人家,却还接其他女孩子的电话…给我,把电话给我…小姐,你是谁呀?告诉你,Winsion他现在喜欢的人是我,你不要再缠着他了,再缠着他只会自讨没趣…”却夹杂着刚刚那个男人的轻声的低笑:“如晶,你不要闹了,是正经事…”那个叫如晶贝的女人却不依不绕地纠缠着:“Winsion,你坏…你说过以后只对我一个人好的…什么正经事…我才不爱信呢…”
她本来想扣掉电话的,这会儿却象欣赏幽默广播剧一样地饶有兴趣,听地是津津有味。
好一会儿,那男人才把电话夺了回来,笑道:“对不起,我是林韦辰,请问你是哪位?”她几乎想象不出,在火车上对着她横眉冷对的人,还有如此低扬婉转的温柔时刻,禁不住笑了起来。
突然,那叫林韦辰的男人冷冷地道:“小姐,你打电话来,就是跟我展示你的笑声吗?”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用很严肃的口吻道:“no,no,我只是想跟你拿回被你调换的电脑。”
还真是拗口。
停顿了片刻,他才道:“现在已经太晚了…那好吧,明天中午十二点在格丽餐厅…”
凭什么这么自作主张?她不禁叫道:“我刚刚来这个城市,人生地不熟,我哪儿知道格丽西餐厅?况且又为什么是中午十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