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张兆扬却再不肯松开,一手撑伞,一手揽在她的肩头,向另外两个人高声道别,仿佛已经很熟的样子了。她看着李进强百味陈杂的目光,有些犹豫,那话辗转在嘴边,只想问一句:“靳启华,他还好吗?”不想,张兆扬很自然在一旁道:“石新竹,我们回家吧,顺顺在家里该等急了。”
噢,还有顺顺…她无法拒绝,因为时至今日,她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他牵着她的手,仿佛不愿再松开,车子开地很慢,也许不过是她的感觉。雨仿佛渐渐地停歇了,街上的车并不多,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迈开大步向前走着,她夹杂在那前进的洪流中,是否还能遵循自己的一点意志?半晌,才将目光从玻璃窗外收回来,正遇上他碰巧也望过来的目光,心慌气短地,停滞了半晌,方道:“谢谢你…”
他饶有兴味地反问道:“为什么谢我?”
她微微笑起来,道:“我听李进强说了,是你不遗余力地找线索,才使我的案子有了一线生机。”
不想,那灼热的目光突然冷却下来,有一些不可思议的失落。半晌,他才道:“我并没有做什么…况且,你这一次出事也是为了顺顺…”
她缓缓地从那温暖的手掌里挣脱出来,依旧看着玻璃窗外的烟雨凄迷,半晌才低声道:“其实并不是因为顺顺…因为从前的案子,他们不肯放过我,所以我才要隐姓埋名…我只怕并没有结束,所以我才说我是个不祥人,难免会有危险缠身的…”
不想他却淡淡地道:“哪有那么便宜…这个世界还没有王法了?你不用担心,我已经给这边的公安方面提供了资金支持,不管怎样,一定要将这次陷害你的人一网打尽,让你再无后顾之忧,以后可以安稳自在地生活…况且,我们就要去美国了,父亲的身体有些问题,我要调回美国总公司工作了…当然,最重要的是,顺顺因为你的离开,这一个月来,身体变地很虚弱,前不久又进了医院治疗,所以我想尽快送她去美国的医院做彻底地康复治疗…”
这个男人总有那么一种强大的气势,大概是因为凡事都精心计算,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总是例无落空。所以这一次,他料着她也不会反对。
顺顺真的在家里已经等地不耐烦了,站在门口急牢牢地,一待门铃响起,开了门见到是她,径直扑了上来,哭道:“妈妈,你去哪儿了?妈妈你是不是不要顺顺了?妈妈,我再也不淘气了,不再反对你和总经理叔叔结婚了,只是妈妈不准再离开顺顺…”
吃过了晚饭,好不容易才哄着顺顺睡了觉,她走到楼下客厅来,发现他还没有走,在落地窗前站着,昏暗的灯光里,一个落寞的背影。
她走过去,也站在那里,窗外华灯璀灿,整个城市仿如金堆玉砌的世外仙宫一般,如梦如幻。
他笑道:“我煮了咖啡,要不要喝一杯?”
她点了点头,便跟着他回到沙发那里坐下,只见他从咖啡壶里倒了两杯,正在加着糖,便问道:“你为什么不肯对顺顺实话实说呢?说你才是她的亲生爸爸?我突然地不见了,她孤零零一个人该有多害怕呀!倘若知道亲生父亲还陪在身边,总归能好一些的…”
他将调好的一杯咖啡递给她,自己也喝了一口,方道:“顺顺她跟我说,你是在这世界上对她最重要的人,只要有妈妈在就什么也都不用害怕了…我从小也是没有母亲的,一年里见父亲的时间还比不上见他的助理或秘书多,姐姐远在英国读书,偌大的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很清楚一个小孩子被他的家人遗忘的感觉,孤单仅仅是表面上的,最可怕是那种被永远抛弃的恐惧感,所以许久以来我都是很没有安全感的…我和石新竹的婚姻,除了我要履行对她哥哥的遗愿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我想拥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一个人的万般努力,不过就是这么点希望,然而就是这样,也是非常困难的…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她捧着温暖的咖啡杯子,浓烈馥郁的香气,氤氲飘舞,往事沿着那淳香渐渐地清晰起来,深藏心灵深处永远都不能磨灭的惊恐与伤痛,到现在依然如故。半晌,她才战战兢兢地道:“我自己也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里长大,我当然知道…我当然知道…”
沉默了许久,他似乎也有些震动,但终究还是狠下心来,道:“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是个两难的境地…此前我没有出现的话,也许你会和顺顺相安无事地生活下去,因为我的存在,致使这一切都改变了…妈妈不是亲生的,理想中的爸爸也不是亲生的,突然蹦出来的总经理叔叔,反而变成了亲生父亲…对于一个还不到五岁的小孩子来说,如此复杂的关系,究竟有没有相应的承受能力?我一直是有些担心的…而且一旦说破,那样你就可以义无反顾地离开了,所以我不能冒这个险…于我的自私而言,我只想保持着这个含混的局面…你走不得,只能跟我一起去美国…请你原谅我的自私…”
大势早已注定。
他当天夜里并没有离开,就住在二楼的客房里,大概在她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都是这样的,因为早上起来的时候,顺顺很自然地与他打着招呼,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已经非常亲近而顺畅了,况且还有一个金嫂,把顺顺照顾地妥妥贴贴的,反而她缩手缩脚地好象变成了外人。
吃过了早饭,他的衣着很是休闲,并没有去上班的意思,而顺顺也很快地穿戴整齐,似乎是早就约好了。他笑道:“走吧,顺顺要去买美术用的水彩还有什么的,我也搞不清,一起去吧。”
这样相携出门逛街,真的好象一家人的样子了。
去了很多地方,总算按照清单买齐了所有的东西,顺顺兴高采烈地又蹦又跳,一边一只手牵住了两个人,偶尔在中间荡着秋千,“咯咯”地笑个不停。他只是溺爱地微笑不语,而她却隐隐地有些不安,不时地下意识回身望去,商场里的客人并不太多,只有那琳琅满目的商品,一旁的巨幅宣传广告里的耀眼明星,在华灯映照之下,尊贵异常。
他去付款了,她悄悄地问顺顺:“你和总经理叔叔的关系好象越来越好了哟…”
顺顺仿佛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我好几天没看见你,总经理叔叔说你回乡下了,我就偷偷地跑下楼去找你。没想到,总经理叔叔也追了出来,我就使劲地跑,有一辆摩托车的速度好快,冲了过来,我吓坏了,可是总经理叔叔跑上来救了我,我们滚出了好远好远,总经理叔叔的手臂都流血了,可他还是紧紧地抱着我…妈妈,我真的吓坏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可是总经理叔叔的怀抱好温暖呀,他跟我说,‘顺顺,不要怕’…好奇怪呀,妈妈,我就真的不再害怕了…”
原来如此,骨肉相连的亲密,纵然有一点隔膜,很快也会被冲破的,这也许就是血浓于水的最最浅显的道理。
他去付了款回来,将装满衣服的手提袋递给她,有带着顺顺去了玩具部那里。顺顺看中了放在展柜最上端的一爿摆好造型的几木,他索性将顺顺抗在肩头,凑近了观看,有销售小姐走近了,热心地讲解着。她站在不远的地方,无精打彩地看着那里的三个人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突然手机震动起了起来,是一条短信,内容很简单:“党红梅,你想要那个人安全地解除此次的危机,不要声张,到地下停车场来,我手里有你需要的东西。”
尽管没有落款,她也很清楚,是林韦辰发来的,除了林韦辰,不会再有人叫她“党红梅”…而“那个人”,应该指的就是靳启华。
她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