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道:“是黄瓜叫我来的,可是他却先跑路了,大概是惧怕于伯父的威严吧。” 他执着道:“你为什么不怕?” 她笑道:“我也有些怕,不过…”
他一本正经道:“不过什么?” 她也收敛了笑容,道:“不过你…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呢?你别怪我问地太直接,只是你的变化如此之大,凡是从前认识的人都无法相信的。”
他沉默了半晌,才道:“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子,可是她不要我…我很生气,忍不住和别人打了一仗,结果就被学校开除了。后来…就慢慢地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这倒是和刘大姐传递的信息基本一致,没有什么新的线索。
他说地虽然简单,她仍然能够体会地出这背后的不胜伤感与失落,大概他是受了不少苦吧?她淡淡地笑道:“即使如此,不过你一向是传统孝顺的孩子,怎么能和父母正面冲突惹他们伤心呢。”
他放开了她的手,起身走到窗前,窗帘上的流苏轻轻地拂着他的头发,半晌,又道:“只怪我当日不够坚持,可能是因为太听话了,才会受制于他们的门户之见,所以…那个女孩子不要我,我也没能再坚持一下,再努力一下。如果当初再坚持坚持,也许她也会软化也不一定。”
她望着他在阳光里高大的背影,回想起当年隐约知道了他的家庭背景,便更加定了回避的决心,不禁愣了片刻,才道:“所以你是以这种方式来向他们示威还是报复?”
他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别说我了,黎涵予,这些年你过地好吗?还没结婚吗?记得那一年我借着放假的机会曾经去你家找过你,不过你当时跟一个帅哥有说有笑亲密地在小区门口话别,你都不知道我又多伤心多嫉妒。”他突然笑了起来,大概是为年轻时刚刚萌芽爱情的单纯与执着觉得有些幼稚可笑罢了。
她却无法笑出声来,他说的那个人是…郑子谦吧?至今绞在心上还生生作痛的人。
她也起身来到他身边,看着窗外斑斓的景色,绿荫匝地,花开满院,一对长尾巴喜鹊立在松树枝头,左顾右盼,根本不曾注意身边的伙伴。
他突然侧过身来,强烈的阳光刺激着他的双眼渐渐眯了起来,仿佛有些深不可测的表情,一字一顿地道:“那个阿虎是什么人?是你的情人吗?”
她被他一本正经的严肃态度终于给逗乐了:“简明晖,你被打糊涂了吗?当然不是,他只是我…一个客户公司的司机,只是认识的人。”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他隐瞒项振灏的事,在理智上,她还是没有办法将项振灏当作名正言顺的男朋友,尤其是在从前熟悉的人面前。
他却不能相信,追问道:“真的就这么简单?那么,他是哪个公司的?”
她有些不耐烦,道:“就这么简单。你要搞户口调查吗?任谁见到一个女生被那么无礼地对待,都会仗义出手的,谁叫你对我那么无情。噢,对了,你什么打算吗?还去夜总会表演吗?看伯父的态度似乎是行不通的。不如趁这个机会找份正经工作吧。当然,我不是批判你在夜总会工作不正经,虽然我私下的确是这么认为的,但是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找一份让父母觉得安全正常的工作来做,至少是应当白天上班的。”
他冷冷一笑,道:“谁会要一个被学校开除的没有文凭的人。”
她笑道:“你不是还有大学本科文凭吗?我们公司正准备组建一个法律部门,不如你明天来面试吧,我跟我们领导说一声,应该问题不大的。”
他当然不能再采取漠视的态度,笑道:“黎涵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让我很没有面子的。”
她猜测自己之前所受到的无礼对待,大概正是他强烈自尊心的反抗,于是便道:“简明晖,我们是朋友呀,朋友之间至少应当是坦诚相待而无需计较的,我是绝对没有一丝一毫藐视你的意思,你千万不要多心。”
他看说地如此认真,笑了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她见他不再反对,道:“那么,你休息吧,明天一早我来接你去。” 他笑道:“难道还怕我跑了不成?”
当然是不放心,想不到被拆穿了,她只能尴尬地解释道:“我…只是怕你不认得路而已。”
她回到家后立刻给姚琳打了一通电话,姚琳在电话那端笑道:“我怎么闻到一股非同寻常的气息呀。黎涵予,从实招来,你和这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她无奈道:“他只不过是我的大学同学,因为感情上发生了一点问题,所以这些年过地不太顺利。我既然已经知道了,就不能坐视不理。况且公司也需要这样一个人,而你又是重材不重文凭的,就当给我个面子,先见见嘛。”
姚琳笑道:“看你说地这样可怜,我真的不能拒绝。如果是帅哥的话,管他文凭不文凭的,马上录用。”她知道姚琳是不会拒绝的,心里仍很是感激。
可事情不是她想象地那么顺利,第二天一大早,她去接他的时候,他却爽约了,保姆告诉她:“人还没回来,不过首长在书房里”,请她马上过去。
她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的,毕竟是官阶很高的领导。可她进入书房里看到的却是一个疲惫不堪的父亲,眉头深锁,坐在书桌后,看见她,缓缓地站起身来,请她在对面的一张长沙发落坐,自己在另外一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他的母亲于惠兰端着一盘水果进来,在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沏着茶水。这种阵势,显然是长谈的意思。
虽然已经是第三次见面,她却是第一次端详清楚这对夫妇的真实面貌。他父亲简国庆,人生地高大魁梧,举手投足之间粗枝大叶,却虎虎生威,一看就是一个在军中驰骋多年的干练军人,只是双鬓间已经出现了许多白发,额头上的皱纹也增添了不少,大概是被不争气的儿子闹地有些心力交瘁的缘故。而他母亲于惠兰的穿着打扮却是很优雅得体的,头发乌黑一丝不苟地熨贴在额前,细皮白肉,是一个时至今日仍然美丽的中年妇人,与丈夫的对比非常明显。
简国庆握紧了拳头,敲了敲额头,犹豫了半晌也只是叫了一声“小黎…”,似乎有些难以开口的样子。于惠兰见状,连忙道:“小黎,这个世界可真是小。我见了凤英,噢,就是你原先单位的刘凤英,原来当初她要给明晖介绍的对象就是你,早知道她介绍的是这么好的女孩子,也不会…都怨我,使我们明晖错过了大好姻缘。否则,他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了。小黎,我想想,真是后悔呀。”说着说着,似乎有些哽咽起来,一时之间倒也说不下去了。
于惠兰显然是个见惯了大场面懂得应对各种状况的人,可她听着这些话,仍然有些感触,人生这么长,悔不当初的事情任谁也无法避免,只是有许多事情是无法弥补的,就好象她和郑子谦…
简国庆看她有些发呆的样子,冲着于惠兰一挥手,道:“你不要说那些话了,现在后悔还有什么用。难得小黎既往不咎,在这种时候还这么热情地帮助陷入迷途的同窗旧友。”于惠兰擦了擦眼睛,道:“是呀,小黎,昨天你走后,我和他爸爸谈起来,真是感激不尽呀,所以,我们有个不情之请…”
简国庆插话道:“小黎,我这个做父亲的真的是非常失败,以前一心扑在工作上,很少关心孩子的成长问题,几乎都是他妈妈在管他,也许是我们给惯坏了,所以才会造成他现在的任性妄为。我是打也打过,骂也骂过,甚至想要打断他的腿把他栓在家里,可那毕竟是气头上的话,我不能那么做的。我看他现在至少还是…能听进你说的话,你能不能帮我们劝劝他,开导开导他呢?”
这仅仅是一个可怜的父亲在束手无策的时候向她发出的求援,她原来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此刻却仿佛有了重任在肩,只得随波逐流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伯父伯母,我印象里的简明晖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至于他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猜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他有什么苦衷,可是不管怎样,我都想帮助他走出这个阴影。”
于惠兰坐到了她的身边,很亲热地拉起了她的手,无比动情地道:“小黎,你真的肯吗?那我们就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