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平时就这么拍电影啊?”杨婉仪看了会儿,压着声音继续问,“一个镜头重复好多遍,最后选一个?”
杨远意“嗯”了声,问:“你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邢董马上卸任,我拿到了多数票,她终于听我的了,能不开心么?”杨婉仪掩饰不住的春风得意,“这事儿真得谢你。”
“不用谢,少给我添堵就行了。”杨远意嘲讽她。
杨婉仪立刻神情懊恼:“上次的事我都道歉了!再说,俞诺已经回德国,她以后要定居国外,很少会回来,这事儿可算画个句号,杨大导演,你就放过我吧。”
“定居国外?”
杨婉仪捕捉到他神色变化,说:“夏天去看过你之后,不知道她中什么邪,后来就再不提这个了。我问过一次,她只说’不可能的事何必总纠缠呢?‘大概知道你对她一点感情也没有,再来看你也毫无意义。”
她纠结的还是俞诺喜不喜欢杨远意。
“不重要了。”杨远意摇摇头,“只是她好像对我们全家人都意见很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邢湘强势,而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杨远意当时听见她的话如雷贯耳,又忍不住猜俞诺口中的“为了自己不惜伤害任何人”是否另有隐情。
远处,景城正和武指商量着镜头布置,反复排练一场打戏。
“说到这个,”杨婉仪蓦地开口,“我倒是想起另一件奇怪的事情。你在非洲那会儿,我跟陈遇生去欧洲玩,到柏林时,俞诺看见我发的照片说想见一次。我和她吃了顿饭,没提起你,她倒一直挺开心的。但回去我和妈妈说了,她希望我跟陈遇生能快点结婚,还有,因为你的事,妈妈觉得我还是不要再跟俞诺交往的好。”
“……结婚?”
“现在我才想,那时妈是不是太着急了?”杨婉仪皱起眉,“也就是结婚后,俞诺删了我的微信,消失好多年才加回来。我猜,我对她的感觉还是有一点变了,她伤害过你,我和她当然不可能再和以前一样要好了。只是现在,大家冷静几年选择继续当朋友,但隔阂始终不能忽视,所以……就这样吧。”
“为什么?”杨远意感到好笑,“你们又没谈恋爱,说得跟吃醋一样。”
“男人不会懂的,她想当我唯一、最重要的朋友,可当她发现我看重家人,看重公司,并没有像她一样把彼此放在首位,就会不高兴。”
“这样的吗?”
“我是不会把她放在第一位的。”杨婉仪垂着眼,“因为我和她一样自私,绝情,我们总有一天连朋友也做不成。”
杨远意望向只相差十分钟的姐姐,从她这话读出不一般。
他一直都认为俞诺自私高傲,喜欢把别人的示好当玩具反复掂量,高兴了哄几句,不高兴就扔开,却还希望别人对她死心塌地一辈子。这些好像都成了俞诺填补某种创伤的方式,又像故意闹着要让谁一直看她。
也许归根结底,她看重的只有和杨婉仪的友谊。
人性太复杂,杨远意他拍了好几年的电影,创作出为评论家们称道的所谓“贴近现实”的故事,却还是弄不明白。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弄清楚其中弯弯绕绕了,杨远意只知道想留住的人现在正在身边,过去许多曾以为不可跨越的鸿沟,等释怀后,回头望不过就是一条小小的裂缝。
而裂缝是可以被敉平的。
“杨远意。”杨婉仪突然喊他,“我看过方斐的电影了。”
“哪部?”
“都看了呀。”杨婉仪单手托腮,望着远处正认真拍戏的方斐,“《荒唐故事》里演技很青涩,但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吸引人得很。《岁月忽已晚》也好,特催泪,我现在已经是他的铁杆粉丝了——看完了,就多少明白你为什么喜欢他。”
“……是啊。”杨远意笑笑,“阿斐是个特别真的人。”
回放屏幕上,正重播着刚才方斐浸入海水,白浪淹没他,却挡不住明亮目光。
两姐弟说话间,景城和武指合作拍完余下镜头,喊了结束。
杨婉仪对武术指导很感兴趣,要去问刚才有几场看着力道很大的戏是怎么拍的。方斐则弓着腰,疾走两步,在杨远意身边的凳子坐下了。
“怎么?”
“诀哥下黑手!”
方斐故意告过状,仍显不够,撩起衣服给杨远意看。
白皙的腰上有一块红肿,而且因为最近集中拍打戏皮肤添了不少青青紫紫的淤痕,触目惊心很是可怜。杨远意没多想,手指碰了碰那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