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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山贺愣住了。
“我们派来日本的三个学生中,恺撒?加图索是个叛逆少年,作为加图索家的继承人,他无视一切人包括他的叔叔和父亲,他的血管里流着年轻人的自信,相信自己是世界第一。他需要不断的成功来鼓励自己,我从不赞美他,但是给他成功的机会,派他去执行最重要的任务。他越自信就能激发越大的潜能。”昂热侃侃而谈,“楚子航不同,他是一柄不断锤炼自己的剑,他无所谓叛逆也无所谓自信,对于剑而言,存在的意义只是斩切。敌人和宿命,一起切断就可以了。切不断的,再切!所以教育楚子航不必担心让他经历失败,每一次失败都令他更加完美。”
“至于路明非,”昂热微笑,“他必将成为英雄,我只需要对他微笑就好了。”
他俯下身凝视犬山贺的眼睛:“阿贺,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的眼睛里有什么么?”
“什么?”犬山贺下意识地问。
“那么大了还像个孩子似的说话!”昂热又是一脚踢在他侧脸上,令他的脸痛得像是要裂开,“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被别人的话题带着走!”
女孩们都傻了,犬山贺竟然不敢应声。
“有一个男孩的……悲伤啊。”昂热幽幽地说,“当时我真的非常惊讶,一个18岁的男孩,出身于一个黑帮家族,工作是给港口的美国水兵介绍日本妓女。为什么会有那种……冰一样干净的悲伤呢?”
犬山贺警觉地避开对方的眼神。他已经是个老人了,老人会把“往事”这种东西封存起来扔进了故纸堆再不去看。总是咀嚼着往事发狠是小男孩才会做的事情,他不会,他也不想让人窥探那些往事……可昂热那可恶的眼神透过他的瞳孔看进来,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的内心。
“别躲,阿贺,一个人可以逃避世间的一切妖魔,但唯有一个是他永远无法摆脱的,” 昂热幽幽地说,“那就是懦弱的自己。”
犬山贺一怔。
“早在1946年我就查过你的身世。当时的蛇歧八家中犬山家是最弱小的,因为从事风俗业而被其他‘做大生意’的家族嘲笑,你的父亲为此加入了激进的青年团队,变成了一个愚蠢的军国主义者,拥护对外战争,试图以这样的方式来振兴犬山家,表示犬山家不仅仅吃女人饭,一样可以是‘男人的家族’。但是日本在二战中惨败,天皇宣布战败,你的父亲为了保住家族的荣誉而切腹效忠。犬山家分崩离析,你的两个姐姐的血统优势都不出色,跟正常人类几乎没有差异,其他家族便恣意地侵蚀犬山家原本的地盘。你的长姐犬山由纪死于一场街头斗殴,为了捍卫犬山家已经所剩无几的尊严,而事实上那场械斗是对手设计出来逼迫犬山由纪加入的。对方更进一步要求犬山家交出唯一的幼子,也就是你,来谢罪。过去友好的家族没有一个对你二姐的求助打开门,整个日本黑帮都等着着犬山家的结束……但你的二姐还是找到了最后的办法来拯救犬山家,不是交出你,而是把以容貌出名的自己献给美国军人。于是美国军方答应保护这个破落的家族……”
“不……不要说下去了……”犬山贺嘶哑地大吼,脸色如同死者。
“懦弱!”昂热狠狠一巴掌抽打在这个老人的脸上,大声地呵斥他。
犬山贺呆住了,沉默了几秒钟后,他捂着脸,低下头去。
“那时候的你是个穿着破旧和服的小孩,泡在下雨天的泥水里,怀里揣着几张用颜色画过的黑白相片,在日本妓女和美国人之间牵线。如果他们勾搭上了,会给你几块日币当酬劳。你是犬山家最后的男人,固执地坚守着风俗业,你家里的屋子住进了一个美军上校,他是你姐姐的恩人,每天他在那里玩弄你的姐姐,不付任何钱,这是他帮助犬山家的回报。你不敢回家,你不愿意看到那一切,你发誓有一天要杀了美国上校,扫平那个杀死你大姐的组织。”昂热揪住犬山贺的头发,“可你那么低贱的一个男孩又对那些卖身的妓女很好,为了给她们争取利益而被美国水兵踢打,因为在你眼里,出卖身体的她们就像那个你不愿再见的二姐……”
辣妹们和大和抚子们都跪下了,还有琴乃、绫音她们。作为犬山家的后人,她们并不知道这些往事,但从犬山贺脸上的神情可以看出,家族斑驳的历史就是如此悲伤。她们围成一圈俯拜在地,一动不动地聆听。
“但这就是力量啊,阿贺,”昂热拍打着犬山贺那张苍白的脸,“没有什么力量能比悲痛和爱更汹涌,我所要做的只是唤醒你,把犬山家最后的男孩变成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所以我制订了对你的教育方案,那就是把你踩在脚下培养,一次一次用竹剑把你打倒,你会一次一次站起来,你心里对我的仇恨会与那些悲痛和爱混合,把你这个废物般的男人锤炼得坚硬如铁!”
“今天我看到了成果……九阶刹那,512倍神速斩,很好!”昂热轻声说,“我很欣慰。”
他把雪茄碾灭,扔掉手中的球棒,把外套搭在背上遮挡文身【同前,原文为“纹身”】,向外走去,“你已经穿越荆棘了,阿贺,恭喜你。”
犬山贺支撑起痛得像要折断的身体,呆呆地望着那个老人的身影,一眼之间,65年时光仿佛刹那。
65年前……樱花飘落在妓女们半裸的身体上,他的鼻血溅在美国水兵的军服上,耳边回荡着英语的咒骂声……见鬼,终于想起来了,那才是他和昂热……真正的相遇。
从昂热跳下小艇,到他说出那句极不友善的见面语之间,还有那么一段小小的插曲……
那天他是去给两个日本妓女和两个美国水兵牵线,成功地谈成了交易之后,他坐着美国水兵的吉普车来到一座废弃的小学校,穷妓女们在校舍里摆了木板床做见不得光的交易。
“小子,这就是你给我们介绍的女人么?怎么跟女鬼似的?”水兵不满地嚷嚷。
“另一个就跟还没有发育一样!”
15岁的小妓女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水兵从腰间抽下皮带,挥舞着想把犬山贺逼出门去。犬山贺明白了,这些都是借口,在这里即便妓女们大声呼救也不会有人听见。那年他18岁,是能救她们的唯一一个男人。他脱下外衣,露出骄傲的刺青,挥舞着木棍往里冲,一次又一次被皮带抽打在脸上,皮带上的钢扣把他的身体割得伤痕累累。他不顾一切地叫嚷着些没有逻辑的话:“我是犬山家的阿贺,这是我们犬山家的女人,美国佬滚出去!”其实他在前一天还不认识这一老一小两个妓女。
他的脑海里尽是破碎的画面,那个美军上校压在他姐姐的身上,夕阳的余光照在父亲的尸体上,死在街头的大姐敞着怀赤裸着胸口,上面纹着花与鹤……
“绅士们,我们在太平洋战场上的胜利源于我们打败了日本的男人,而不是女人和孩子吧?”那名曾在港口远远看过一眼的美国军官出现在水兵们的背后,轻松地捏住水兵们的手腕,夺下皮带反抽回去,把他们摔进泥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