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来岁的周大夫身材清瘦,眉目疏朗,看着倒有几分悬壶济世的风范,他仔细的诊了脉,又看了看代璇的面色,然后才交代道:“四姑娘并无大碍,待在下写个方子补补血气,养个十日半月的就能痊愈了。”
“多谢周大夫了,芳草替我送送周大夫。”
咦?这声音可不是小姑娘的,听着倒是很有威严。
接着就见围在床头的丫头们都散了开去,一个看上去约莫三十左右的贵妇人款款走了过来。
虽然并未满身珠翠,身上的衣服看起来也比较素净,可是那气质仪态却不是假的,这妇人身份肯定不同,说不定是一家主母之类的。
呃……戴萱垂下眼睛隐去了疑问之色,方才那些丫头们叫自己姑娘,那自己的身份便应该是这家的小姐了吧,若这妇人是主母,那不就是这个身体的老娘?
不对,看着贵妇眼中那担忧之色,却是三分真七分假,绝对不可能是自己亲娘,不然的话哪有心思这么审视她?
总不会,自己这个身体不是主母所生?如果是小妾生的,那不受主母待见倒是正常。
“璇姐儿,你可知错了?”
知错?戴萱略微皱了下眉头,难道还真是庶出的?这大病还没愈,就来兴师问罪,绝对不是亲生的!
只是……原主儿究竟做了什么,不仅犯了错,还把自己小命折腾没了?
见戴萱没什么反应,紫苏连忙道:“大太太,姑娘自醒来就是这般,许是吓坏了……”
大太太吗?
“吓坏了?”贵妇轻轻哼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看了戴萱一眼,那眼神中的冷意就好像一根针似的,能扎死人,“胡闹的时候怎么没见害怕?有胆子把嫡亲的姐姐推到湖里,这会子倒是装起胆小来了!”
紫苏闻言,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满屋子的丫头见状也都跪了,只剩下站在大太太身后的几个还站着,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直挺挺的跟桩子似的。
“大太太慈悲,姑娘自醒来就是这般呆愣的,紫苏代姑娘给大太太赔不是,还请大太太大人有大量,原谅姑娘这一回,姑娘她再也不敢了。”紫苏的声音有些抖,不知道是不是怕的。
“赔不是?说的倒是,紫苏你是璇姐儿的贴身大丫头,璇姐儿闯祸,也少不了你的惩罚,如今璇姐儿正在病中,身体娇弱受不得苦,就暂且先留着你,等老太太发落吧。”
“谢大太太。”紫苏叩首在地,发出咚的一声。
戴萱这会儿已经想明白了,这个大太太看来也不是自己的嫡母,照这称呼来看,应该是伯母。
听这贵妇人的说话,竟是原主儿把姐姐推进了湖里?可若是如此,那原主儿为何也这么惨兮兮?
戴萱暗地里抿了抿春,这身上到处都痛,也不知道受了什么罪。
按理说,就算是犯了大错,也不太可能在身体上受什么罚,反而是跟着伺候的丫头们往往比较惨。
不过听大太太的意思,这怎么惩罚要等老太太开口。
老太太大概是指大太太的婆婆,也就是自己这个身体的祖母吧?想到这里,戴萱有些头疼,这家里人一个都不认识,要怎么办呢?装失忆可不是个好选择。
戴萱心里想着,突然觉得脑子针扎一般疼痛起来,接着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姑娘!姑娘!”一屋子丫头婆子看着猛然昏过去的戴萱,全都惊慌失措起来。
“大呼小叫什么!”贵妇人板着脸一声呵斥,侧头对着身后一个皮肤白皙容貌却平常的丫头道:“速去将周大夫请回来。”
丫头应声而去,贵妇人脸色严肃的看着床上晕过去的女孩,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这丫头,昏倒的也未免太是时候了。
还未走出门的周大夫略带着三分惊讶被催着又回了梧桐苑,刚进门就看见当家大太太跟一尊佛似的站在屋子中间,气氛有些压抑。
眉毛略微一挑,周大夫垂下眼皮,都说李府大太太是个宽和仁善的,可她才来这么一会儿,四姑娘就晕了过去,若说与大太太无关,谁信呢?
周大夫放下药箱,走上前看了看戴萱的气色,然后伸手把脉,心中了然,四姑娘身体并无大碍,之所以会晕倒,怕是大太太说了什么话吧。
抚了抚修剪整齐的胡须,周大夫装模作样了一番,才开口道:“只是气血攻心,不碍的,姑娘的脉象虽有些虚弱,只要好好将养一段日子就可恢复,不用担心。”
重新送走了周大夫,大太太打眼扫了一圈,心里明镜似的,四丫头不会做人,这院子里的丫头婆子里,真正为她担心有几个?大多数人看似忙的团团转,实际也不过是作样子而已。
只是大太太面色不虞,才没人敢凑上来巴结讨好她罢了。
大太太想到落水的女儿,心中仍然觉得愤恨,自己娇养的女儿,马上就要议亲了,这四丫头竟然因为争风吃醋而害了她,看着床上躺着的女孩儿,恨不得她一睡不醒才好。
“紫苏,好好照顾璇姐儿,不说我,老太太也饶不了你,知道了吗?”大太太转身向外走去,直走到院子门口,才对一旁送出来的紫苏吩咐了一句,也不管紫苏什么反应,便径自走了。
紫苏应了一声,直起身,看着大太太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方才脸上还带着的恭谨之色尽去,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握紧了手上的帕子。
“紫苏姐姐。”蓝蝶出了屋子,一眼就看见紫苏站在院子门口不动弹,想到姑娘那里有紫萍在,便走了过去道:“姐姐站在这儿作甚,大太太已经走了。”
紫苏看了蓝蝶一眼,十二三岁的丫头脸盘圆圆的,一双眼睛大而有神,看着好似未语先笑一般,见她有些好奇的看着自己,便淡淡一笑道:“没什么,只是大太太临走前吩咐要照顾好姑娘罢了,我一时心有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