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维笑了,按住宝剑点点头。
费文伟拈着胡子:“耗?此计虽妙,可是,我们的粮草……”
“放心,亮,自有安排。”
羽扇轻摇,恍惚间,子安仿佛又看见了那个二十年前,自信满满的先生。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祁山脚下的田野上,到处是一派热烘烘的农忙景象,“嗬哧嗬哧”的哄牛声,“吱吱呀呀”的车轮声,骡马的响鼻声与乱哄哄的人声混杂在一起。
土地被翻开了一条条的深渠,松散地摊着,在烈日下闪着青油油的光泽。扎着绑腿的农夫挎着大竹篮,粗糙的手指拈着黄澄澄的种子,细心地播在肥沃的土壤之中,那虔诚的神色,分明在向世人诉说,他播下的,是一年的生计与希望。
若不是远处的山坡上扎着些营帐,飘着忽喇喇随风作响的“汉”字大旗,谁也不能把眼前所见,与“战争”联系在一起。
“踏、踏、踏”。
一阵马蹄声轻快地从东北边的林子里响过来。几个行商似的人慢慢悠悠地点马而行,在马蹬上驻足观望着。
“父亲,不能再走了,太危险……”。一个短须精壮的汉子催马向前,一边对着一个目光深如鹰隼的高瘦老者低声说着,一边将目光警惕地向着四下里巡望。
“无妨……”老者淡淡地说,甚至在面上现出一丝笑意,“老夫想知道,诸葛孔明又在搞什么鬼……”
“都督……”,一个赤面络腮的大汉,话刚出口,便被短须人回头狠狠地瞪着,如电的目光将那话生生压了回去。
“无事,”老者照旧微笑着,“这里,谁也听不见司马懿这三个字,诸葛孔明不会把探子弄到这里的……,不过,还要精心些。”
“师儿,”他轻声叫过短须汉子,“找个落脚的地方。”
司马师垂头拱手,纵马跑上一溜山坡,向下张望了一阵,少时便又回到司马懿的身边。
“父亲,那边,有几户农家,不过……”他仍张口欲劝,司马懿却挥了挥手,“好,我们过去看看,记着,我们只不过是做丝绸生意的商人。”
几排刚刚钻了绿芽的大槐树外,歪歪扭扭地立着几间小土房,稀稀疏疏地用小篱笆围着,一个老妪挽着袖子坐在门前,费力地用铡刀一下一下地切着猪草,几只长着黑亮羽毛的芦花鸡神气活现地迈着方步在房前觅着食。忽地被三两个梳着总角,散着头发的小儿追逐着惊散,老妪便抬起头责备着。
见到房前忽然出现的高头大马与衣着不凡的几个人,都停了手里的活计,愣愣地观望着。
“妈妈,我们是经商的,打这儿路过,前头有蜀兵,过不去,我们迷了路,想寻口水喝,妈妈方便的话,给指个方向可使得?”司马师拉着马,满脸的和气。
老妪上下打量着他,一面在衣襟上擦着两手,“哦哦,你们是迷了路,快,快请进来,水是现成的,就是屋里脏,在院子里歇歇吧,别嫌弃。”
说着,用脚踢开装满了猪草的木盆,招呼着一众人往里走,一边哄开围观笑闹的孩子一边向着屋里叫:“妞儿,妞儿,来客啦,端些水出来。”
一个十六、七岁的村姑应声出来,乍见这许多的生人,脸有些泛红,但马上转回身,从屋里抱出了水罐,和老妪招呼着司马懿等人在院里坐了。
水倒上了,司马师看看那破了口的木碗,犹豫着不敢下咽,司马懿倒是全无故忌,一饮而尽,余者只得也略抿了几口。
老妪笑笑:“几位迷了路?不妨的,今天就在这儿住一晚,赶晌午我家大郎、二郎与他爹回来,明天让他们送你们过去。”
司马懿抱抱拳,“这可太谢谢老人家了。老妈妈,我们这些生意人,想过蜀兵的关卡,怕是不容易吧?”
“不妨的……”老妪提起水罐,又给司马懿倒上水,“那些个汉军汉官的倒也和气,正经的生意人,他们是不为难的,放心。”
司马懿点点头,“老妈妈,这兵荒马乱的,你们这日子也够苦了吧?”
老妇叹了一声:“唉,种田人苦呐,就盼着吃个饱饭,往年呐,我们这儿的人都逃出去,今年用不着啦,估计着到了大秋,这年景过得去,兴许能多换几个钱,置办些家用。”
“哦?”司马懿倾着身子,“怎么?妈妈家里添了牲口?”
“哪有?”老妇人走开,端起猪草盆,捧着往猪圈里撒,那肥头大耳的家伙立刻哼哼着挤过来。
“客官不知道,”老妇放下盆,掸掸手上的渣滓,“今年春起,汉军和我们一起种地,说是到了秋下,我们拿两成,他们拿一成。”
“如此,那妈妈家岂不是亏了?”司马师站起身子。
“不亏!”老妇脸上现出几丝笑意,“当时他们来说的时候,我和老头子也觉得亏,可是后来,我们算了算,真是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