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条斯理地动了动手脚,笼子里的比翼鸟竟在这个最不应该的时候再次开唱了。我被比翼鸟唱歌的声音吓得心惊肉跳,手一软,握着的鸟笼“哐当”一声落到地上,并且还很不配合地滚了两个圈。
“有人!”十四阿哥一声大喝,紧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折了回来。
我双手捂着胸口蹲到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直勾勾地盯着倒落在地上的鸟笼,那两头鸟不知危险地还在继续唱着。
一个瘦高的黑影闪进山洞里来,我还来不及看清那双茶色眸子里面所包含的情绪,那人已经以极快的速度捡了地上的鸟笼子出去了。
怔怔地沉默了片刻,十四阿哥的声音传来:“九哥,是什么人?”
我心下一紧,无数的念头在脑海里面闪过。接着,便听见九阿哥大声说:“没人,是这鸟儿在唱歌。”所幸,那两头鸟此刻扯着嗓子唱得正欢。
“九哥,这不是你那年下江南得的鹣鹣鸟吗?怎么会在山洞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扶着石壁缓缓站起身。手酸脚软,竟是不能动弹。扶着石壁站了半天,终于得以恢复。为防止他们去而复返,我特地在山洞里多呆了一会儿。
可惜,世事无常,我一只脚还没有踏出山洞,便看见一个人抱着双臂靠在大门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仅存的一丝侥幸彻底灭绝。看来,他是不打算如此轻易就放过我。
他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脸上的神色喜怒难料。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更不知道目光应该投向哪里。总之一句话,此时此刻,我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才好。
心里不禁起了惶恐。我偷听了他和十四阿哥的谈话,而且还是机密谈话,他难道是特地折回来解决我的?不过,如果说他折回来是想要把我怎么样,刚才他又为什么要对十四阿哥说谎?
手足无措之际,那人已行至我的跟前。白皙修长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我,目光深沉而幽暗。这一刻,我居然忘记了害怕,就那样仰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与他对视。
过了许久,他微微勾动唇角:“怎么这么久才出来?山洞里面呆着好玩?”语气玩味至极。
我顿时惊住了,他不问我偷听的事情,也不说要用什么法子对付我,披头盖脸居然来了这么一句,这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下巴被他捏得有点发疼,于是轻轻扭动了一下,他发觉,手上的力道松了松。
“怎么不说话?”他终于放开了捏着我下巴的手。
我获得自由,轻轻甩了甩头,并没有打算开口和他说话。他似乎也并不生气,踱步到我刚才坐过的那块石头上坐下。就在这时,不远处石桌上的鸟儿又叫了起来,那一声声“宝贝”真真是撕心裂肺,叫得人心都要碎了。
那人忽然朝我看来,却又像是透过我看向不知名的某处,目光竟然带着丝丝哀伤,丝丝痛心。
他这样看我,我顿觉心慌意乱,就好像是一阵狂风吹过,带走了我所有的力气一般。
我觉得,那样的目光不应该出现在他这样一个心思歹毒的人身上,可偏偏就是出现了。
我有片刻恍惚,不禁低头与他对视,心里面某些不知名的东西正在翻江倒海,我竟不知道是什么。
他许是没想到我会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然后眸光一暗,转头看了一眼石桌上的鸟笼,再然后,他双手掩着脸把头埋进自己的膝盖里面去了。
我站在那里挪不动步子,是去是留早已经没有了概念,只能静静地看着那人发呆,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良久,他终于抬起头,目光恢复了平素的淡然,看的却不是我。
“你为什么会这么无情无义?”上次利用郑春华,这次又设计陷害太子,他为什么会有这般的歹毒心思?
他猛然间转过头入定似的看着我,脸上一时间神情变幻,眸子里有东西在急速涌动。他就这样,盯着我看了许久,一抹笑意最终浮上眼底:“这叫兵不厌诈,我本就无情无义,为了达到目的,我不在乎过程是怎样的卑鄙无耻。”
“你们不会赢的”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但我终究是咽了回去。也许,这本不是我应该牵扯的事情。
又是寂静漠然,我和他各自怀着心思静默对望。万事万物好像都已散尽,宇宙洪荒比起这腻死人不偿命的对视来说,简直是虚无缥缈,无影无形。
“你如果是想要探究我的话,我劝你赶快收手。探究容易形成执念,说不定等你发现已经泥足深陷的时候,想回头都来不及了。”他偏头看着那早已经没有声音发出的鸟笼,声音冷冷淡淡,我觉得自己的心跳慢了半拍。
人生在世如同处于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他说得对,我就是在探究他。
是从什么时候对他产生的好奇,已经无从查证。也许是周围人几次三番说漏口的时候;也许是蛮儿同我讲他可怜的时候;也许是那两次大着胆子偷听他和别的女人私会的时候……
北风呼啸,吹得脸发疼,我踉跄着一步步朝宁寿宫跑,心里竟是从未有过的害怕,一种什么都知道却又不能掌控的害怕……
回到宁寿宫已经是掌灯时分,我不顾书砚和雪砚的询问,只说累了便径直跑回自己的屋子。皇宫里各处都已经燃起了地龙,可我却还是觉得冷,心冷。
一口气跑到梳妆台前坐下,揪着脸对镜子里的自己说:“笑,笑,笑。”然后我就真的挤出了一个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