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砚跳动着眉角乜了她一眼:“你在这种事上脑子倒是反应得挺快。”
阿依扁扁嘴:“墨大人,公孙公子应该也算是你的表兄弟吧,你怎么好像很讨厌他,他好像也不太喜欢你。”
“道不同不相为谋。”墨砚撂下特拽文的一句,紧接着眼睛一瞪,“我和他的事你少管,公孙霖不是什么好人,你别被他文绉绉的外表骗了,下次不许再和他单独见面,他约你你也不要理他。还有,不要去管他的闲事,不管是什么事都不许插手,听懂了吗?”
“为什么?”阿依心想他为什么总是在发脾气呢,难道是肝肾有问题么,扁了扁嘴,细心地观察他。
“他是个性情复杂喜怒无常的人,不一定就会做出什么,你惹不起他,懂了吗?”
“哦。”阿依乖乖地扁扁嘴,顿了顿,忽然问,“墨大人,你最近是不是经常睡不好,时常耳鸣盗汗,肾阴虚啊?多吃些枸杞吧,很好用的。”
墨砚呆了两秒,脸刷地绿了,磨着牙一字一顿地道:
“我有请你给我看诊吗?”
“放心吧,这个不要钱的,不过墨大人,上次在慈安寺那次,你到现在还没付我诊费呢。”
墨砚脸黑如炭,一记眼刀飞过来,阿依脖子一缩,怯生生道:
“我不要钱就是了!”身为朝廷命官居然欺压小小良民,果然很有墨大人的风范!
墨砚无语地看了她半天,就在这时,忽然街对面人群中发出一阵低呼,两人疑惑地望过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竟然晕倒在街上,在她身旁一个托着她的瘦小少年只有十一二岁,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抱着老妇人只是干哭,一边慌张地环顾四周想要求助,一边拼命地摇晃着妇人瘦骨伶仃的身子大声叫道:
“奶奶!奶奶!”
过路的人只是远远地围观,平州那一带的难民已经涌进城来,尽管朝廷已经开始下令安置,然而那么多人哪里安置的过来。据说为了防止人太多造成帝都拥挤不堪,下令安置灾民的命令才刚刚执行到第七天,朝廷又下了一道公文,不许再往城内放行平州来的难民。于是大批难民被滞留在城外的山林里,虽然朝廷说只是不许进城,该安置还是会安置,然而结果谁知道呢。
帝都人对于难民的态度与其说是怜悯,不如说讨厌更多一些,怜悯之心人皆有之,但是这种怜悯也只是在看到时口头上感叹两句罢了。
随着难民数量越来越多,帝都变得脏乱差,各种案件接连发生,乞讨者过多同样令人惊骇,还有那一个个的满身脏污让人看了就不舒服,这种时候谁还会换位思考我若成了难民会怎样怎样,待可怜的事情看久了麻木了之后,剩下的也只有无尽的厌恶和避之不及。
没有人上前帮忙,甚至连去帮忙扶一把的人都没有,帝都的人已经冷漠到了这等地步,墨砚在心里冷冷一笑,这样的国家究竟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阿依走了过去,默不作声地蹲在老妇人的面前,将药箱放在一旁,也不介意肮脏,白皙的小手搭上老妇满是泥污的手腕,认真诊了片刻,又听听喉咙,再扒开眼皮看了看瞳孔,对哭泣中的少年温声道:
“没事,不是病,只是饿晕过去了。”说着在老妇人的人中上掐了一会儿。
老妇人哼哼了两声,似乎已经有了意识,但还是闭着眼睛。阿依四处看了看,起身跑到附近的羊汤摊子前掏了几个铜板买下一碗羊汤和几个包子,又风风火火地跑回来重新蹲下,将包子塞进少年手里说了句:
“吃吧。”
又将羊汤放在老妇人嘴边,老妇人的眼皮似跳了一跳,哼哼的声音比刚刚更清晰,虽然闭着眼,可是却缓缓抬起了黑的发亮的右手,用手背抹了下嘴。
“奶奶,喝点汤。”阿依对着她的耳朵说。
“啊?”老妇人慢慢张开眼睛,先发现自己坐在地上,本想站起来,然而下一息就看见了放在嘴边的汤,食物的香气刺激着鼻翼剧烈颤动,她缩着眼眸十分渴望地扶住碗,大口地喝起来。
“奶奶,小心烫,慢点喝。”阿依连忙说。
然而老妇人饿得不行哪里能听清她的话,只顾大口喝汤,阿依无奈,只得帮着吹,老妇人大口地喝汤,她鼓着腮帮子就着碗帮她吹凉,腮帮子一鼓一鼓傻里傻气的,然而她却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墨砚站在街角似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知道她是个善良的姑娘,却没想到她行善时也是这样傻乎乎的,凝着目光望了她一会儿,只觉得心脏忽然变得柔软温和下来,竟然扑哧一笑,似胸臆间的所有阴霾在这一刻全部消失不见了。
老妇人喝完了汤,脸上恢复了些神采,显得非常亲切温柔,红着眼眶说:
“哎,多谢姑娘了!多谢姑娘了!”
说完,她蜷了蜷脚想站起来,阿依忙扶着她,她的小孙子亦赶忙上前搀扶她起来。老妇人双腿打颤,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脸上带着笑意,温和地说:
“有劳姑娘了,我不打紧,只是从平州一路走过来了,到了这儿又冷又饿,年纪大了就有些发晕!劳烦姑娘了!”
阿依默不作声地摸出钱袋,从里面倒出一把碎银子塞进她手里:“我只有这些,奶奶你拿着吧。”这样一老一少一同上街乞讨的组合,看也知道必是家里再没有其他人了。
“姑娘,这……这怎么使得……姑娘是救命恩人,我这哪还能拿银子呢!”
“无妨,你这么大岁数还带了个小哥儿,更需要钱。”阿依望着她数九寒冬里竟然只穿着夹衣,破衣烂衫有好几处肮脏的棉絮都已经被磨没了,连肉都露出来了,若是再没有冬衣御寒,要不了多久便会冻死,她解下自己的棉绒斗篷塞进老妇人怀里,“奶奶穿这个吧,虽然我个头有点小,但总是能御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