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这是奴家的相公,奴家的相公是个瓦匠,几个月前替人盖房子时不小心从房顶上摔下来,命大没出什么大事,只是胳膊肿起来了,因为也没摔伤所以只是用了点跌打酒,本以为过些日子就能好了,可是这都过去几个月了,不仅没有好,整条胳膊都肿起来了,就像个馒头一样,现在竟然连动都动不了了。神医,我们家有五个孩子家里还有两边的爹娘要养活,这么多张嘴全指着我家相公,可是我家相公胳膊不能动再也没办法出去做活儿,神医,求求你救救我家相公吧,奴家给你磕头了!”
她话音未落,后面更是响起了无数恳求的声音,七嘴八舌,杂乱无章,让阿依目瞪口呆,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何县令的脸已经绿得透透的,生怕这群人阻拦了出行墨侍郎会不痛快,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上前一步指着县衙门口跪着的一群人,厉声呵斥道:
“大胆,你们这群刁民,县衙门口也是你们可以胡闹的吗,还不快速速给本官散去!”
然而没人肯听他的,今天聚集到县衙门口的人估计都是久病缠身怀抱着殷切的希望冒着会被治罪的危险前来的,阿依昨天问过周姨娘,知道这兴安县里只有三个大夫,其中医术最高的就是昨天见过的那个王大夫,而实际上阿依觉得那个王大夫的医术并没有多高。
何县令见没人肯听他的,气得直跳脚,厉声大喝道:
“来人,还不快给本官把这些刁民通通抓起来关进大牢,反了反了,真是反了,一群刁民竟然聚集到县衙门口闹事来了,真是岂有此理!简直放肆!”
几个衙差奉命连忙上前,架起那些跪在地上的百姓开始往外拖。
何县令又赶紧向墨砚请罪说:“都是下官治理不严才会让这些刁民无法无天,请墨侍郎恕罪!”
墨砚却没搭理他,反而将目光落在呆呆傻傻不知所措的阿依身上,淡淡地问:
“你治不治?”
毕竟这样的阵势是第一次见,阿依紧张地吞了吞口水,顿了顿,望向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治!”
墨砚表情平静地点了点头,于是启程回帝都的计划又暂时被搁置了。
阿依本来不想给何县令添麻烦,本打算在县衙门口摆一张桌子坐着看诊,反正人也不多。墨砚哪里肯允许她大冬天坐在室外看诊,何县令也点头哈腰连连对她说不麻烦不麻烦,于是阿依将诊室安排在一进院的倒座里。小屋子虽然算不上宽敞,但一个一个地看诊却没有问题。
屋子里的炉火生得很旺,墨砚又没有其他事情做,干脆加了把椅子放在阿依身旁,懒洋洋地看着她看诊。因为先前跪在衙门外面的人并不多,且都是跟着家人一起过来求医的,阿依本以为给这么几个人看病用不了多少时间。
那个被儿子带来的老大娘很明显是历节痛,穷人家治疗这种疾病压根不可能选择药浴,阿依干脆说了几样常见的草药,春天时荒郊野外就有,让大娘的儿子细心地记了,到时候全部晒干磨成粉放在药包里做成热敷袋敷于患处,之后又教了那汉子一套简单的推拿法,那汉子没想到会有大夫向病人亲传治疗的手段,千恩万谢,临走前给阿依塞了一篮子鸡蛋。
鸡蛋在兴安县也是极珍贵的,除了过年或者有重大的喜庆事,否则连老人和小孩子都不能吃。
来问诊的大部分都是穷人,阿依也没想过要收钱,反正她又没开药,只不过是看个诊多费一些时间,也不用太斤斤计较。
那个生不出来娃的闺女阿依还真的没诊断出有什么问题,身强体健,膀大腰圆,比阿依的身体强壮一万倍,阿依最后得出来的结论是,也许是时候未到,
闺女的母亲有些失望,又偷偷地问她,有没有可能是闺女男人的问题。阿依想了想,回答说也不排除有这个可能性,于是闺女母亲一口咬定是闺女男人的问题,带着五大三粗的女儿上闺女婆家“宣战”去了。
正在喝茶的墨砚见状,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至于那个有五个孩子的全家顶梁柱,阿依在他肿得像小山的胳膊上摸了一摸便知道这人当初从房顶上摔下来时其实摔断了骨头,或许是因为对自己的身体不太在意,也或许是因为他没想到会那么严重,以至于骨折被忽略了,结果现在骨头自己长好了,却长歪了,接着便发炎红肿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于是阿依在汉子媳妇的泪眼汪汪中,在汉子壮士断腕的悲壮中,在墨砚的哑然无语中,拎起一根小木棍,将汉子的骨折长歪处狠狠地敲断,再重新接上,之后让同样泪汪汪的夫妻俩回去静养。
眼看着已经过了正午,进来问诊的人络绎不绝,阿依一个一个连续不停地接诊,她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墨砚却觉得不对劲了,放下二郎腿走到院子里,狐疑地问正在维持秩序重点治理乱插队现象的钟灿:
“屋里看诊这外面的人应该越来越少才对,我怎么觉得这人越来越多了?”
钟灿苦着一张脸笑道:“主子,人可不是越来越多么,那些看完了病的回去一说,现在整个兴安县的人全都知道解颐姑娘在知县衙门义诊,全都赶过来了,我刚刚看,好像还有从邻近的青西村过来的。”
墨砚皱了皱眉,没好气地说:“你去把那些不是病得快要死了的全都赶走,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头疼脑热咳嗽嗓子疼也敢跑来,把小老鼠当冤大头了?!”
钟灿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去执行,顿了顿,墨砚忽然又唤住他,道:
“正午了,你去让厨房准备点不絮烦的吃食,嗯,让厨房做一盘水晶虾饺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