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静道人闻言,亦有些无奈,顿了顿,语重心长地道:
“莲儿她还小,爱贪玩没定性,你是她师兄,要好好和她说说道理,让她收收心。以她的身份是注定不能过普通日子的,她不是普通人,她将来是要拥锦绣山河,褔苍生万民的。既然是祖辈的东西自然要拿回来,为了大业也需要那些东西,你叫她不可怠慢,否则为师不饶她!”
“是。”兰陵秋轻轻地应了一声。
玄静道人沉默了半晌,重重地叹了口气:“现在看来,皇上是下了狠心要处置了秦泊南,可惜了!”
“难得师父会对秦家的人说这样的话,师父不是最讨厌秦氏一族的人了吗?”兰陵秋疑惑地问。
“哼,叛徒的子孙后代自然全是渣滓,丢我秦氏一族的脸面,毁我秦氏一族的荣耀!不过秦泊南那个人为师倒是并不讨厌。”玄静道人说着,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陷入沉思。
兰陵秋低垂下去的眼眸一闪,他也不讨厌秦泊南,不过他最不讨厌的其实是那个小丫头。
“师父,越夏国似乎对那份宝藏也颇感兴趣,越夏国进贡来的爱雅公主西妃娘娘在宫里有些古怪,莲儿在夜半时分也曾几次在逐水桥附近遇见过西妃娘娘。”
玄静道人冷笑一声:“这是自然的,越夏国当年是中原一方霸主,怎可能会甘心被周国的一个士大夫家族打败,被迫退居荒漠,只怕大齐国建立多少年,越夏国就谋划了多少年。只可惜,觊觎别人的东西注定了要死无葬身之地,周国也好越夏国也好,皆是如此!”
顿了顿,他不屑地哼了一声,问:
“说起宫里头那个越夏国的女人,我让查的你可证实了?逍遥散,百年前流行于燕虹国贵族之间的禁药,帝王用来操纵臣子神智的东西。”
“西妃的确是个制药好手,只是西妃自己不可能,西妃的背后应该是有人操纵,只是这操纵者究竟是万里之外的越夏王还是……这就不知道了。”兰陵秋半垂着眼帘,不急不缓地道。
玄静道人会意,沉思了半晌,忽然冷笑一声,站起身,冰冷漠然地落下一句:
“回去告诉莲儿,为师今晚去看她,让她老老实实地等着,以后的事为师不管,若是这个节骨眼上再不收敛一下还成天想着出去鬼混,她鬼混几个为师就在她眼前杀几个,就像以前那样!”说罢,拂袖而去。
兰陵秋像一只木鸡坐在椅子上,直到望着他踏出门槛的一刹才反应迟钝似的答了句“是”,待确定他已经走远了听不见了,他才低头盯着茶碗里鲜绿晃动的茶汤,呢喃似的叹了句:
“哪里会像以前那样,现在你杀几个她都不在乎,以前你杀的那个可确确实实是她的情郎啊!”
他忽然从茶杯上松开手,重重地仰在靠背上,扬起覆盖着黑色面巾的头,淡粉色的眼珠子呆呆地望着装潢精美的顶棚,耳边却回荡着夏莲曾无数次含笑叹息的一句:
“活着真没意思!”
“的确没意思!”沉默了良久之后,一声沉重木然的叹息自黑色面巾后面冒出来,他疲惫地阖闭上双眸,只剩下一双雪白的睫毛在微微轻颤。
……
随着民间关于秦泊南被抄家下狱呈现一边倒的舆论越来越烈,不仅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减弱,竟然还在民间激起了不小的民愤。这民愤多少也与大齐国一直以来灾情不断、赋税逐年增加、贪官横行、官匪勾结欺压百姓有关,积攒了许多年的民愤民怨在这一次百仁堂被查封,秦泊南被下狱时一股脑儿全爆发出来了。
更让人吃惊的是,舆论不仅仅是在帝都蔓延,甚至连帝都周边以及大齐国的其他省城里也都传开了,各种各样的、五花八门的、添油加醋的流言蜚语层出不穷,总结起来却都是一个意思,皇上缺银子了,看不惯秦家有钱又到处散钱救人导致秦家比朝廷比皇家在民间更有声望,于是捏了错处向秦泊南下手了。
一时间这样的说法传遍了半个大齐国,并有向全国蔓延的趋势,而不少的官员在听到这些流言时,都由于这样的那样的原因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使有那想要禁止舆论的官员也因为舆论的覆盖面积太大,又找不出舆论的源头,只得作罢。
帝都里的官员更是无人敢管,因为皇上现在正因为秦泊南的事情在气头上,若是自己惩治刁民的动静太大惊动了皇上,第一个被迁怒的肯定是自己。
于是当皇上知道了民间居然有这样的舆论且已经止不住了,就快传遍整个大齐国了时,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景凛龙颜大怒,摔了茶碗,茶水泼了小德子一鞋。小德子也不敢擦,跪下来大气不敢喘,悄无声息地收拾碎瓷片。
“皇上息怒!”杨让轻声劝慰了句。
“刁民!一群刁民!这究竟是谁指使的,去查,去让墨砚给朕一个一个地查出来!所有敢传这些大逆不道荒唐言的一个都不放过,给朕杀!都杀光了看谁还敢嚼舌头!”景凛眼里猩红地狠戾着,怒声厉喝道。
杨让急忙应了一声,垂着头,也不敢说别的。
景凛气得胸前一起一伏的,眼睛瞪得像两只铜铃一样大,震怒了良久才渐渐缓和下来,冷声问:
“秦泊南还没招吗?”
“是,每天动刑,他都说他不知道。”杨让小心翼翼地轻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