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的‘大人’一词太抬举奴才了,奴才七岁那年家乡大旱,家里人全饿死了,奴才跟随逃荒的人差一点病死饿死在路上,是东家赶赴疫区救人时救活了奴才,后又将奴才送进了麒麟山庄的义学里,奴才也是从义学一路考取进士才有了今天的,在主子面前,奴才永远是奴才。”
“……是吗?”阿依望着他提到过往时有些热泪盈眶的激动表情,没做声。而是望向另外几个人。
麒麟含笑一一介绍道:“主子不用疑心,他们这些人全部在麒麟山庄底下工作许多年了,虽然平常各有各的本职。但最小的陈秀才在麒麟山庄也有十年之久了。陈秀才是八岁来的,现在是延州义学馆的教书先生,也算是在老魏手底下做事。”
“你是秀才?”阿依好奇地问。
“奴才去年刚中了举,奴才的名字叫‘秀才’。”未及弱冠的青年书生笑嘻嘻说。
阿依恍然点点头:“秀才能中举,了不起!”
陈秀才笑得更欢,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
“举人还教书吗?”阿依好奇地问。
“虽然义学也从外面请先生来教书,但先生的束脩都是庄子里出。近年来大灾不断战事不断,孤儿越来越多,对先生的需求也大。因为收留的孤儿许多都住在义学里。更有许多先生嫌麻烦。奴才是义学出来的,奴才不收束脩,且奴才住在义学里一面备来年科举一面照顾学生也算物尽其用。”
阿依点点头,麒麟又指着一个身体胖胖大脸圆圆商人模样的中年人对她笑说:
“这就是莲香楼掌柜郑国。我们西部麒麟山庄主要的生意都是由他打理。他主要是负责赚银子的。”
因为阿依早在离了帝都之后便换了一身男装,闻言,便站起身向郑国施了一礼,轻声道了句:
“一直以来真是辛苦你了。”
郑国慌得忙站起来,直接跪地,口内连称“不敢”:
“奴才家世代侍奉秦氏家主,主子如此当真是折煞奴才了!”
阿依连忙让阿勋将他拉起来,再次坐下之后。麒麟又为她介绍了另外两个人,一个是明日要去的向荣村的里正何大。何大祖祖辈辈都住在向荣村,昔年向荣村瘟疫,几乎整个村子的人全死了,只余下何大和另外几家人幸存下来,之后又有其他地方逃荒的流浪到此,那时候麒麟山庄正帮忙重建村落,于是大家在大灾末尾时重新落户建立了新的向荣村继续生活,而向荣村从那时起也就加入了麒麟山庄。向荣村每年会向麒麟山庄交四成租子,但村里的义学和医馆是不收费的,村里的孤寡也由麒麟山庄负责照顾。
还有一个黝黑大汉名叫关明的,年方十七岁的青年,来自向荣村,是个父母不明的遗孤,后被向荣村一个守寡多年的老奶奶收养,虽然关明不是向荣村人,小时候却也受到了麒麟山庄的不少照顾,长大成人便自愿加入麒麟山庄,他现在是延州知州衙门里的一个小捕快,算是魏星的手下。
五大庄救助过的人有许多,但却并不强迫对方加入五大庄,然而一旦自愿加入,每个月都要向五大庄交纳算是份子钱,用于五大庄的周转,据说每个人每月至少要交纳三文钱。
三文钱并不算多,但是加入的人多,募集的钱自然就多,阿依曾经查阅过五大庄的账目,自愿加入五大庄的外围分子数量惊人,每一年的募集银两也相当惊人,那个数量的人若是当真起义造反,现在的青莲教根本不够看。
然而若当真那样做,必然天下大乱,天下大乱,天下生灵涂炭,先生想必是不想看到那样吧……
阿依也是在看到名册时方才明白她当初命风雨雷电去散布谣言时消息为什么会传得那么快,必是他们四个也想救先生,所以私自动用了五大庄的力量。
说起来风雨雷电也是出自五大庄的,与麒麟他们这些人十分熟悉。
阿依跟麒麟等人吃过了晚饭,约定好明日一早前往向荣村,向荣村附近的乔公山原名石头山这件事还是关明的奶奶告诉关明的,许多年前延州大灾之后又是瘟疫,延州城方圆五百里之内的人几乎灭绝,存活下来的人极少,年老体衰的老人们活下来的更是屈指可数,就算活下来,像关明祖奶奶那样高寿的也不多见。
关明说乔公山原来叫石头山这件事还是关明的奶奶小时候听她爷爷讲故事的时候听说的。
年头还真久远呢……
饭后人都散去的时候,郑国带领妻子儿女过来拜见新主子,五大庄并不是一个人加入他的家人也必须要跟着加入,但全家一同加入或者同为五大庄的人却结为夫妻的情况很常见,这些人里其中尚有不少还是奴籍。
五大庄内平日参与救灾救难的人都是义务帮忙,没有工钱,但五大庄的管理者们却会按照职位的高低每月领月钱,并且一应吃穿用度全由五大庄提供,就好像大户人家的仆从一样,只不过这些仆从不是跟主子住在一起罢了。
郑国虽不是奴籍,祖辈却是,如今他全家是麒麟山庄的人,妻女是义学里孤儿的照料人,大儿是邻省学政,小儿还在念书,他女儿同时还是学馆举人陈秀才的未婚妻。
果然人做多了善事看起来就干净,阿依见到郑国全家时心里这样感觉。
天色渐黑,前来吃饭投宿的人也越来越多,阿依立在客房的窗前望向莲香楼的院子里热闹非凡,听说沙化县的边境亦有不少越夏国兵偷袭,但因为有墨虎的大军镇着,这里还算和平。
阿依对阿勋说她要出去转转,阿勋应下,留下小赤在客房里看门,风雨雷电再次隐在暗处,阿依仍旧是一身男装与阿勋出了门,郑国听说他们要出门,立刻让自己的女儿郑绣陪着做向导,以免阿依一个姑娘家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