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得伤心欲绝,凄厉的声调震得人心肝俱颤。
阿依却上前一步,盯着横躺在地上或许可以被称为女尸的女子发愣,她认得她,此人正是前些日子在何员外家门前碰见的被丈夫打骂的赵家大娘子!
秦泊南已经蹲下来,扶起赵大娘子的手把脉。阿依见状就近蹲下来,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前些日子还鲜活的人突然以一具尸体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这感觉并非是单纯的恐惧。她离得这么近,丝毫感觉不到赵娘子的呼吸,更何况舌头已经伸出来了……
“什么时间发现的?”秦泊南凝眉问,从他的脸色就能看出,没有脉息。
“早上还好好的,我出去买个东西的工夫,回来姐姐就吊在房梁上了,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看住姐姐!”小姑娘抹着泪,难过又自责地道。
秦泊南眉头皱得更紧,对着紫苏手一挥,紫苏会意,立刻将大堂里的病人全部赶到大门外,关上门板。
即使大门关上,外面的人依旧没有离去,反而闹哄哄的就像身处在有热闹可看的菜市场。秦泊南无暇理会,伸手解了赵娘子的衣领,让胸前的衣服变得松宽起来,双手交握在一起,开始有节奏地按压赵娘子的前胸。阿依看不懂他在做什么,不仅是她,一屋子人全看不明白,然而没人敢询问,大家皆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有条不紊的动作。
时间仿佛过了一年那么漫长,赵娘子却没有任何反应,秦泊南以毫针刺人中穴,得不到一点回应。眉头皱得更深,他仍不放弃地继续按压胸骨,忽然沉声吩咐阿依:
“你捏住她的鼻子,向她嘴里吹起,再放开,停一下,继续吹气,再放开停一下,如此反复,我说停你再停。”
阿依愣住了,低头望向舌头吐着面目青紫的赵娘子。她有一半是没反应过来,还有一半是因为她在紧张被要求去给一个死人吹气这件事。
“还愣着干什么,你不是大夫吗?!”秦泊南冷声道。
阿依闻言,浑身一颤,心脏似被重捶了一下,热血开始沸腾起来,她抬起赵娘子的下巴,在众人骇然与震惊的眼神里,毫不犹豫地给赵娘子口对口吹气!
时间在滴滴答答地流逝,很快,阿依的额头上已布满汗珠,秦泊南却一如往常地淡雅清凉。赵娘子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把她的衣服脱了。”秦泊南忽然沉声吩咐。
阿依大脑空白,手却先一步解了赵娘子的衣裳。秦泊南从袖袋里取出一只绸包打开,里面是一排排银光灼灼的细针。他拈起银针,深深地吸了口气,阿依觉得一瞬间大堂里的气氛仿佛忽然热烈起来,似有什么备受期待的事即将发生。
“来了!鬼门十三针!”也不知谁小声说了句。
话音刚止,手起针落,阿依震惊地瞪圆了眼睛!
秦泊南第一针便刺在了上星穴上,紧接着百汇穴、太阳穴、少商穴,这些全部是人体重中之重完全可以称之为“死穴”的重要穴位。素白的手,银色的针,力道各异,针针不同,一共十三个穴位,被他来来回回极富韵律性地下针,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阿依从没见过这样的刺穴手法,轻捻慢转,直刺斜插,迅快精准,明明是极困难又枯燥的一件事,被他做起来却像是文人作画乐者奏琴般挥洒自如,带着诗意的优雅。
凭借着不间断地银针刺穴,十三处重穴用不同的手法被流畅地刺了一遍又一遍,这样反反复复持续了数个时辰,秦泊南的额头终于开始渗出点点汗珠。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室内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阿依紧张得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了。
银针重刺尺泽穴,就在这时,赵娘子指尖微颤,渐渐地,前胸竟开始缓慢地伏动起来!
人群顿时似欢呼般集体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第五十九章 床头花笺
刺穴的速度随着赵娘子开始呼吸逐渐缓了起来,伴着毫针在手指内关节处重刺出血,赵娘子睫毛轻颤,缓缓地睁开眼睛。
“姐姐!”小姑娘欣喜若狂,如重获新生一般泪水满面,扑上去抱住手脚尚不能动的赵娘子放声大哭,少年跪在一旁亦泪如雨下。
赵娘子虽身体虚弱,脑子却被这哭声震得清明起来,望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弟妹,悲从心中来,亦呜咽起来,姐弟三人抱在一起放声痛哭。
秦泊南微微一笑,收起银针,长长地松了口气。
赵娘子被安顿到楼上的病房里,因为伤了喉咙,她现在要发声很艰难。紫苏打开医馆大门,门外等待看诊的人们一拥而入,听说赵娘子竟起死回生,自然对秦泊南的医术既惊骇又崇敬,赞不绝口,同时患重病者亦对自己的身子抱了几分希望。
那些同住帝都的人自然有已经认出赵娘子的,闲言碎语开始在人群里蔓延:
“刚刚那个不是前些日子被鸿宾楼赵家大爷休了的赵家大奶奶吗,那位大奶奶可真是命苦啊,先前明明是个富家小姐,只因为娘家生意失败父母病亡剩下一对弟妹,就被婆家往死里糟蹋,现在又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采花贼坏了身子,被赵大爷一纸休书赶回娘家,听说之前就几番寻死,真是可怜!”
“那又有什么法子,那个**贼固然可恶,可说到底,女人失贞就只有死路一条,秦大夫虽救活了她的命,可眼下的情形还不如直接让她死了算了,只可惜那一对弟妹,姐姐被赶出赵家,他们兄妹俩就更没了倚靠。”
“还说倚靠,我听说那位大奶奶连嫁妆银子都没拿回来,赵大爷已经相中了叶老板家的二闺女,竟用前任大奶奶的嫁妆银子做聘礼,已经定了日子,赵家只得着迎娶新奶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