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后厨面案,叫细妹,小笼灌汤包那十八个褶皱,都是通过她那纤细修长灵巧的双手,一个一个褶皱捏出来的,仿若模子刻出来一样。
还有那个老者,就那么跪着,脸上充满了痛苦,呆滞的眼神凝视着眼前的棺木,他的双目已经哭得红肿,但眼泪依旧在流淌。
老者双唇紧抿,任凭眼泪放肆地顺着面颊滴落地上,他膝盖前面的地面都洇湿了,如同泼了一碗墨汁似的。
他是店里杂役,一个非常勤快的老人,他不管分内分外,只要是他眼里看见活,都给你干了,大家都非常尊重他,都叫他管叔。
其他三个女人和一个三十多岁男人哭得也很痛心,泪眼在暮色中闪闪发亮,一个个梨花带雨的,伤心的样子很让人心生怜悯。
萧云邈越听越觉得这六个仆人的哭声中充满了绝望,他那双黑色眼睛看着六人,脸上却满是困惑。
狄利昂陪着萧云邈给死者鞠躬,而后两人走到庭院僻静一角。
“阿婆什么时候走的?”萧云邈问道。
声音居然有些沙哑,看来对于方筠枝的罹难,萧云邈的确很痛心和难过,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方筠枝与薛家锟竟然是这么个死法,令人唏嘘啊!
“走了一会儿了。”声音里充满了悲伤,狄利昂抽动了一下鼻子,“离家时,走得匆忙,连门都没锁上,她不放心家里,拿着你那罐宝贝回家了。她气得说回头把罐子扔路上,谁给那个小兔崽子保管这看着就膈应人的东西。”
狄利昂说完,像是笑了一下,但他一笑,脸比哭还难看。
“看上去,那几个仆人对方筠枝很有感情。”
声音淡淡的,萧云邈眼睛看着不远处那六个人,像是思考什么。
“他们一半是为女掌柜的哭,一半是为自己不济的命运哭。”狄利昂也把目光望向那六个哭哭啼啼的仆人,“张手美家一直很红火,养活了她们六个人的家。现在女掌柜的一去,张手美家就算黄了,房子也会被府衙收去。她们几个没了依靠,往后还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呢!她们怎么不发愁呢?她们的哭是发自肺腑的。”
萧云邈有点没听明白,他把目光收回来看着狄利昂。
“官府为何要收去张手美家的房产?”
“先死的周清泉和方筠枝都没有遗产传承人,也没有亲属在幽州城,张手美家成了无主财产。大周律法规定,无主财产由府衙收回处理,一般情况下是竞价交易,谁出价高过户给谁,竞价银子充帑。”
萧云邈低头思索了一下,然后举头望着狄利昂:“方筠枝不在了,那六个仆人能把张手美家经营下去吗?如果能,剩下的问题交给我,我与府衙交涉如何处理张手美家房产。”
萧云邈首先想到的是,张手美家不能黄了,这家店信誉非常好,小笼灌汤包很受欢迎,黄了太可惜了,不能黄。
这二嘛,就是西耳房山墙处那个鸽子房,那十几个鸽子可是宝贝,价值堪比珍珠翡翠,唯一能引领萧云邈寻到想杀他的那个神秘人物就只有鸽子,他准备去京城时,带上这些鸽子。
狄利昂忧郁地说:“那我去问问。如果她们六人能经营起来,你再做打算。如果不能,那就算了。”
狄利昂丢下这句话,向那六个仆人走去。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但再小也都入了萧云邈的耳中。
萧云邈很为她们高兴,她们都愿意尽心尽力把张手美家继续经营下去,只是没了掌柜的撑腰壮胆,她们都担心遇到那些无赖之徒,她们不知道该怎么对付。
萧云邈只听见狄利昂大喝一声:“我不是掌柜的吗?方筠枝是我的女人,她去了,张手美家我是掌柜的。哪个无赖之徒胆敢惹是生非,我断了他的双手,我让他舔食吃!”
萧云邈听见那六个仆人都破涕而笑,她们当然都知道这个小矮人的能耐,只是这种场合不适合人笑,便立马改称狄利昂为“掌柜的”,来代替她们那异常高兴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