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婵又是格格一阵笑,尖叫道:“耿大侠,如何?要和本姑娘比划还得再练三十年呢!”
耿鹤翔赧颜得无地自容,一时间,想起自出道以来,屡遭挫折,先是败在紫府宫唐古拉铁之手,继又败在花妖爪下。这两人乃武林有数人物,那还可说,于今却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手里栽一跟斗,这羞辱可大啦,竟然想不开,一长身,便待撞向一棵大树上,了此残生。
蓦地,单婵手里魔剑异声又响,此番却如万马奔腾,河决堤崩,呼呼不绝,直听得耿鹤翔颓然坐下,呆呆不语。
异响一歇,单婵笑嘻嘻地道:“你要寻死,也得听完姑娘这曲绝响。喂,耿鹤翔,男人大丈夫,却要寻死,羞也不羞?”
耿鹤翔定一定神,切齿问道:“单婵放明白点,你要捉我回长白,我跟你去就是,何必三番两次戏弄?”
单婵诧然道:“谁要捉你回长白?”
耿鹤翔心中大奇,此人分明是阴阳门下,若是怀着好意,又怎地三番两次戏弄自己?
其实,单婵此来不存歹意,只为这小妮子生性好胜,年事又轻,不知天高地厚,所以屡屡戏弄千手如来者,不外闹着好玩,且要试试他的真实本领,这种乖谬行径,多出自刁蛮姑娘,若是男孩子,就没有如此顽皮了。
单婵又道:“我不过跟你闹着玩罢了,谁叫你名称千手如来,姑娘就只有一对手也打胜你,不料你却去寻短见?”语讫,竟以手划脸,大笑道:“羞、羞、羞!”
耿鹤翔给她这副娇憨天真神态逗得噗地一笑,蹙眉问:“那么,你此来意欲何为?”
单婵挪近一些,郑重道:“我找得你好苦,看在往日好朋友面上,给你带来一个凶信,阴阳师娘现正广布眼线,觅你行踪,若给她觉察,包你没命,我此番出来,也是奉命来勘查你的,唉,你还把姑娘当成仇家呢!”
耿鹤翔闻言大惊,也同时大悟,忙拱手深深朝单婵一揖, 口里称:“姑娘相救之恩,在下铭刻在心,惟有图报诸异日了!”
单婵吃吃笑道:“现在才知姑娘是好人,说话酸溜溜,教人听了作呕,喂!千手如来,你现在想到哪里去?”
耿鹤翔沉吟道:“我自知微末之技,和阴阳门二怪相比,不啻螳臂挡车,况且我与紫府门也有一段恩怨未了,在下此生,天涯海角,或游名山,或逛灵胜,觅个秘密之所,静修三十年,再来面世,姑娘,在下就此请别!”
语颤声哀,单婵至此反而不言不语,怔怔站住,一反顽皮常态。
目送着千手如来,直没在暮霭沉沉之中。
这一段往事,就是千手如来与紫府宫结下梁子,以及营冢自囚三十年,装死避长白山阴阳门耳目的因果。补笔述过,且说单婵目送千手如来,待得他背影消失,才怅然回店。
翌日天才大白,单婵已经起床拾掇好行装,准备继续赶程上道,再向旁人一打听,知道此地离松花江不远,只有一天行程,心中一喜,即拣小径僻路,施展起轻身功夫向前疾奔,在她的心意中,巴不得早一天到达目的地,好待会一会苦思渴念单恋着的南哥哥。
疾赶了一天,到得松江之畔,已经夕阳衔山,时已黄昏了。
单婵举目四盼,只见江水滔滔,一望无垠,却不知从何觅起。要知松花江乃满洲一大江河,全长岂止千里,她此时到达处,乃是江之下游,可恨龙蜃帮眼线只能探出数陌生人行踪,出没江畔,兀是没有确切地点,似此千里江河,如何觅去好呢!
一念及此,单婵顿感心灰意冷,一路行来,思思想想,不觉错过宿头,到得日落西山时,已是一片野岭,心中焦躁起来,这其间正是深秋时节,关外久已霜降雪落,旅人行客,在霜雪霏沾中赶程上道,倍觉烦恼讨厌,夜里走路益是不便,单婵一边走一边自怨自艾,又拐过一座矮矮山坳,猛地眼前一亮,只见远远村火疏落,掩闪在夜色中,闪烁不定,心中大喜,琢磨道:“既有村火,必有人家,虽属荒村,好歹求一避雪处,过一宵再说。”
心头一喜,脚程倍形快速,单婵的轻功本属不弱,何况在心急之下,展眼间已临村火所在,举目一望,只见目前茅庐三五成群,极是疏落荒凉,这时虽然未交二鼓,但荒居野处的人家,在这般天寒地冻光景,早已爬上土坑,拥衾高卧了。
单婵叫了几家门户,没有一家肯起身应门,不觉心恼起来,再在门外向人查问,才知道这个村落“百花村”,位在松江之西的乌里屯内,心中笑道:“似此荒凉所在,倒取得个好名字,连一朵花也没有却叫百花村!”
一入夜,朔风更紧,呼呼刮着,单婵乃在长白长大,虽不惧什么寒冷,但中宵鹄立荒野,也不是一件好受的事,心中寻思:“找处像样点的人家,你不开门我便闯进去,看你能奈我何!”
行行重行行,不觉已抵村尾出口处,忽瞥面前有座庙堂模样的瓦屋,虽不算壮观,却也雅致,不觉失声叫道:“好了,既是庙堂之所,难道还不收留我这行客!”
本待要上前叩门,忽地心念怦动,这庙堂里不知住的是什么人物,且不要去叫门,从屋顶下去,探它一探也好。再走近些,只见庙堂门楣顶上悬着一块古旧不堪牌额,上书“太虚观”三个拳头大小的金字,那些金粉已然剥落殆尽,昏夜之中,看去极是模糊,幸亏单婵目光锐利,才能依稀辨认,始知乃道家修为之地。
单婵心意一打定,身形乍动,已然轻飘飘地逾越墙垣,便待落下后庭,陡然间一股劲风自侧面疾掠袭到,单婵本能地出手相拒,这双掌推出,用的是十成真力,却不料对方功力浑厚,双股掌风相接时,单婵抵受不住,给对方掌劲一迫,一个倒栽,翻身已给震出墙外。随听一个苍沉的老妇人声音叫道:“何方小子,这般能耐,也学人家逾墙穿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