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金凤不假思索地答道:“这不过是单师叔的好意罢了,单师叔说,花门弟子无多,只有雪儿一人,遇上雪儿前辈时,可把她师傅真容转上,以备晨昏瞻仰,也是好事!”
雪儿大闹唐古拉山,为紫府高手击毙一节,阴阳二怪与单婵其时尚远处关外,怎能得知?不过单婵揣料花妖师徒相依为命,这次上南星元的宝岛,单婵以为雪儿也必在内,是以才吩咐苗金凤顺便把花妖首级带来。
葛衣人听了,不断皱眉,已而道:“尊长身殁,割其首级,虽说阴阳门有此怪规矩,未免有忤常理,此举委实不敬.难道其中另有别情?若是,则花前辈是无辜受累了!”
这件事端的诡异无比,难怪葛衣人心中滋疑,苗金凤垂首道:“晚辈但听本门尊长吩咐,其余一概不问!”
葛衣人忽然长叹一声,说道:“金凤,你来迟了,雪儿姑娘已经死了!”
苗金凤吃了一惊,她与雪儿虽然从未谋面,但素日里常听人家提起,她既是花妖徒弟,自也是武林中一名帼国豪杰,她万料不到,雪儿竟会一念之差,命殒唐古拉山。
不过,对于雪儿死讯,只引起淡淡的一阵哀愁,所引为忧者,是花门唯一弟子已死,花前辈的真容,要交给何人才是恰当。
苗金凤想了半晌,才怅然道:“既然花门不幸,后继无人,晚辈只好带回长白,与本门二位祖师一起供奉,晨昏瞻仰就是了。”
葛衣人暗暗赞许,暗想:“人道赤炼人魔罪大恶极,不料他也有这般出污泥而不染的弟子,当真可爱!”
苗金凤出污泥而不染一节,葛衣人非是不知,但因邪正殊途,他对苗金凤终归心存芥蒂,此际已然一扫而光了。
葛衣人哈哈笑道:“多亏金凤知尊敬前辈之道,不过,花门弟子雪儿虽死,却非后继无人!”
苗金凤抬头望了他一眼,诧然问:“这般说,难道花前辈还有再传弟子么?”
葛衣人微微点头,答道:“也非再传弟子,可以说是关门弟子。花前辈弟子目今尚有三人,这三人非是谁。乃老夫一双女儿与徒弟莹儿,她们已给你找寻令郎去了!”
苗金凤心中大惑不解,以堂堂紫府门嫡亲女儿,怎会改投别派,岂非大出常规?
她定眼细看葛衣人,知他并非说笑,且全无半点怅惘颜色,女儿徒弟改投别派,似是经这位武林尊长首肯的,心中益加不解,因问道:“令媛令徒,既有门派,怎会改投他人门下,这岂非……”
葛衣人大笑道:“金凤,我以为你受了单女侠临终训言所感,会开通些,谁知还是这般迂腐!”
苗金凤恭谨地道:“弟子愚昧,敬求前辈指点!”
葛衣人侃侃而道:“武林一脉,门派之分,不过用来约束子弟,你既知门派并无邪正,惟人有邪正而已;可知武功之道,也无门派之分,再说,本门武功也是自前人先辈传延而下;花前辈的技业何独不然?天下本是一家,武林同源,投入什么门派,不外旨在学成武功,仗义行侠。锄奸驱恶,这与投在什么人的门下有何关系?”
苗金凤听进耳里,心胸豁然一朗,连声道:“前辈金石良言,使弟子茅塞顿开了!”
南星元也在一旁挽言道:“难得唐古老兄如此豁达,可惜世上尚有许多愚顽之徒,为门派而作无谓争端呢!”
三人又谈了一会,苗金凤突然把花妖头颅捧起,说道:“三位小姑娘虽然是花前辈门下,唐古前辈到底是她们业师爹爹,她们此刻不在,晚辈只好把前辈真容交由唐古前辈转达了!”
说着,乃把花妖首级献上,葛衣人也不谦让,欣然接过,细细一看,不由引起一阵心酸,潸然泪下了。
那首级宛如在生,阴阳门不败散端的神妙,葛衣人一瞥眼,就如花妖在生时与他相对一般,要知他与花妖感情至笃,这怎能不教他伤心下泪呢?
这时,南星元也同来瞻仰花妖遗容,自是一番伤悼不已,猛可里,陡闻半空中传来一阵急遽哀切的莺啼,展眼之间,那三个小女孩,已先后落下筵席之前。
她们每个人都目孕泪珠,缓缓向苗金凤座前走来。苗金凤一瞥,心头大震,她眼快,已然见到三人手中,各持一件物事,那三件物事与她大有关系,已知事情不妙了。
列位看官猜猜看,三小娃儿手中所持何物?原来姬儿,妞儿手中是一方男子汉用的英雄巾,一对穿山靴,莹儿手中则是一方手帕,帕上血渍斑烂,似是写上文字。
苗金凤一惊之余,急急站起来,颤声问道:“三位姑娘,可曾会见小儿方洪么?”
她认得清楚,那方英雄巾,那对穿山靴,正是方洪之物,如今物在人杳,想来已然是凶多吉少的了。
姬儿妞儿哀声应道:“方洪哥哥已然投海自殒了!”
这话当真有如晴天霹雳,苗金凤眼前一黑,摇摇欲坠,几乎晕厥过去。
她号啕大哭,叫道:“儿啊,你好苦命!”
这凶耗,不只这几人悲痛莫名,座中人为震动者,也是大有人在。但见剑魔夫妇,挺身站起,冷冷地问道:“果真,方洪投海去了?”
赤城老人一双门人,冷漠天成,虽闻徒弟惨变,声音仍是冷如霜雪。但却掩不住内心焦急,故有此一问。
秦九凝比较激动,音调谙涩,哭般地叫:“可怜的师兄啊!”
她与方洪相处多日,虽说自幼养成冷漠性格,未免有情,此刻已然真情流露了。
南星元本来已为花妖之死,伤悼不已,见了此情此景,益是难过,不禁跟着挤出两滴英雄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