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顿饭光景,花妖才悠悠苏醒过来,铁笔书生把嘴一努,示意雪儿探花妖口气,雪儿会意,慢声问道:“花伯伯,你好点么?”
花妖不答,颤抖的手,往行囊中一探,口里正待说话,忽地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一脸痛苦表情,招招手教雪儿行前去!
雪儿已知其意,到得跟前问道:“花伯伯,你找什么?千年芝草与首乌!”
花妖诧异地瞧了雪儿一眼,低声道:“孩子,你们要是想杀我,趁早杀了,我不恨你,我是个该杀的罪人,众得而诛之的恶人!”
显然此人是误会人家偷他二般宝物的用意。雪儿笑道:“花伯伯还是这般多疑,算不了恢复天性!不瞒你说,千年芝草和首乌是我自你行囊中检去的!”
花妖大惑不解道:“你要这个怎地?”
雪儿笑吟吟地道:“用它们来治愈你的伤势!”
花妖失笑道:“哦,原来你偷了我的东西是为救我,那是我误会了!”
雪儿用指一指铁笔书生,又道:“刚才尤前辈说要找你的千年芝草和首乌治你,因此我才动手搜你行囊!”
花妖这才恍然大悟过来,不迭喃喃自语道:“他姓尤?是天山门什么人……”
雪儿这时方忆起当前双方对敌这么久,花妖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可见迷了心性的人,委实不可思议,不禁哑然失笑。
当下,便给群雄一一引见,花妖一复本性自是彬彬知礼,叹道:“原来各位俱是江湖豪侠,武林忠义之辈,老夫多有开罪,恕我因狂无礼,还望谅宥则个!”
群雄自是谦逊不迭,赛刁婵暗里道:“若非尤兄弟机智过人,雪儿灵台空明,咱几个人此刻不怕要名登鬼薄,幸花老儿不说个!”
寒暄一过,铁笔书生继续为花妖治伤,花妖技压武林,功力浑厚异常,治来自极容易。铁笔书生把一枝首乌、半片芝草捣碎,忽地忆起一事来,忙自袋里掏出两颗金丹来。
这两颗金丹正是赤城山独门疔伤圣药,当日群雄临出发时,赤城老人把这些圣药,分赠各人,以备对敌之时,如有不测,可疗伤残之用。
花妖只有解毒灵丹,却无疗伤之药,其中也是有个缘故。皆因花妖武功绝顶,自迷心性以来,妄自尊大,性情偏激,认为天下无敌,用不着什么伤药,即使不敌人家,也只有一死了之,决无求生之望,因此不备。解药则不然,一来为治蛇所用,二来剧毒与武功无干,武功再高的也有中毒之虞,因而具备。
话休絮烦,且说铁笔书生把那金丹和了首乌灵芝,一并教花妖服下,自是药到春回,已然遏止了伤势,再让他慢慢将息休养。
在花妖疗伤的日子里,雪儿天天随侍左右,抚琴清淡,为花伯伯解闷消愁,匆匆算来已过旬日,花妖的伤势此刻已然复原,和雪儿的感情也日在增进中。
间谈中,雪儿才知这乖谬老人那以前情侣也是个深谙音律,善丝竹之乐的绝色美女,所以雪儿操琴调筝,方能怅触其前尘往事,使他如从噩梦中醒觉过来,脱出魔鬼之境。
这时,一老一少对坐岩洞之内,花妖细细端详了雪儿一眼,喟然道:“孩子,你真美,唉,我从前那贱妇,便是长得与你一模一样!”
雪儿忸怩一笑,讪讪的道:“花伯伯,你不是说过要教我武功?”
花妖忽地站了起来,踱了两步道:“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活力,岂止授你武功,我的一切都会给你的!”
这老儿怎地出言不伦不类,莫非是相处旬日,情愫已然萌生。雪儿脸上一红,嗫嚅道:“花伯伯,你……”
雪儿对当前这人十分好感,只缘她生平最重知音,经过旬日前那番听琴,已知当前此老乃一个颇通音律的人,所以对其爱护备至,原也只是出自一种至高至洁之意念,并无涉及男女之私,何况花老儿与她,年纪相差要在百岁之间,即与“红颜白发”之想,还不相称。
花妖闻语一怔,回首愕然望了雪儿一下,瞬已大悟,脸容一整道:“孩子,你在思想什么?伯伯年纪大你数倍,配做得起你爷爷,还安着脏心眼儿?只因见你的模样酷肖我从前那贱人,顿兴怜惜之念,唉,我错了,当年不该一掌将她击毙,其实她不喜我也便算了,杀了她能算有情,能算爱她?”
花妖续道:“孩子,你误会了,我说你是我生命的泉源活力,是指你赐给我新生,说好我因恨成痫那不治之症,也因何如我那心上人,见了你,我的生命忽地振奋起来。换句话说,我已把你当做那心上人的孩子,或比孙子,那么,爱屋及乌,我爱那贱人,自有理由爱你,自非爱情,是父母给子女,爷爷给孙儿,长辈对后辈,绝非亵渎念头可比。再说,既把你看做我的孩子、孙子、我的武功,一切的一切,还不传你,给你,难道留给别人?”
这席话当真是人类真挚感情的流露,花妖此人,竟也一往情深,无奈当年因爱成仇,铸下毕生遗憾。倒也可惜。
雪儿不待花妖语讫,已然跪落当地,口里叠叫起“爷爷”
来!
花妖泪痕满面,高兴神色,笔墨难描,忙不迭待去扶起雪儿,忽破涕一笑道:“论年纪,我做得成你娘的爹,叫我爷爷也不错,也罢,我就索性认你做个干孙女!”
雪儿直身站起,往外便跑,口里叫道:“娘,快来,我已认了花伯……,不,认了一个爷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