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出来了,没想到竟如此顺利。虽然圣美的意志也曾反抗过好几次,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她”占上风。在外面所体验到的与利明拥抱的快感,远远超过了留在圣美体内感受到的惬意。然而,她还没有满足,这仅仅是一个开端。
“她”知道圣美所作的梦。那是因为自己稍稍泄露了一点过去的记忆,从而刺激了圣美的神经。为了不让圣美发觉自己的存在,平时“她”总是小心翼翼。不过,在圣美出生的这一天——十二月二十四日,“她”的谨慎完全不起作用。可能在这一天里,圣美的感觉会变得敏锐起来吧。
终于,圣美在昨天晚上窥探到了“她”侵入寄主体内时的记忆。虽然“她”不认为圣美能够理解梦境的意义,但也绝不能疏忽大意,因为圣美有可能会把自己做到的梦告诉利明。即便圣美自己不知道梦的真谛,但利明说不定会有所察觉。
差不多该是行动起来的时候了。“她”这样想道。
现在是时候了。自己再也不愿做顺从于寄主的奴隶了。昨晚的实验表明,自己已经完全能够随意操纵寄主的主要神经传递了,一切由“她”来思考、指示,圣美的肉体只需听从调遣。真是愉快的主从关系!
那天早晨非常宁静。几天来一直肆虐的寒流不见了踪影,久别重逢的阳光淡淡地照在卧室的窗上,细小的光束透过窗帘的网眼照射进来,使白色的床单显得更加柔和。电暖气被定了时,液晶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怎么看得清楚。
旁边传来轻微的呻吟声,她朝那边看了一眼。利明的脊背,裸露的肩膀随着呼吸的节拍缓慢地上下起伏着。
这时,费了很长的时间她才想起,原来自己正和利明睡在一张床上。
她试着用手轻轻地抚摩了一下利明的肩膀。
“……什么事?你醒了?”
利明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他脸上稍稍有些浮肿,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她笑眯眯地说道:“我……想在肾脏捐赠库上登记。”
吃早餐时,圣美发觉利明时不时地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眼神在自己身上晃来晃去的。圣美抬起头的时候,利明又慌忙避开圣美的视线,漫不经心地在烤面包上涂抹着黄油。
“怎么了?”圣美觉得可疑,开口问道。
利明低头不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轻声地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出事?出什么事了?“
“你怎么突然说要到肾脏捐赠库去登记之类的话?”
圣美惊讶地把自己的视线从面包上移开,抬起了头,什么时候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当然,去登个记也没什么……只是,我觉得你对这类事情一直没什么兴趣,今天突然听你这么一说,可把我吓了一跳。”
圣美眨了眨眼睛。利明把目光移向一边,咬了口面包。利明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到底是怎么回事?圣美正想问个明白,但嘴里却说不出话来。
一瞬间,圣美变得僵硬了,不知怎的,竟张不开嘴了。
圣美的下颚一使劲,终于张开了嘴巴,刚刚松了口气的圣美这时却发现,从嘴唇间蹦出的话语根本不受自己意志的支配,完全是“口是心非”。
“登记的手续是怎样的呢?”
自从那天之后,圣美常常对自己感到不解,对于任何事情,圣美都谨小慎微,生怕自已在毫无意识的状态下干出什么事来。圣诞节过后,利明曾好几次要和圣美亲热,但都被圣美一口拒绝了。圣美担心:一旦自己被利明抱在怀里,又会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涌出,到时候就后悔莫及了。
过了几天,圣美收到了一张肾脏捐赠卡,上面写有电话号码,号码下面写着这样的字样:
如果发生适合捐赠肾脏的情况,请拔以上号码与我们联系。
肾脏捐赠卡
圣美用拇指和食指从对角线的方向夹着捐赠卡,横竖看了好几遍。自己是什么时候去办理了肾脏捐赠手续的呢?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想来确实有些蹊跷。最近自己老是看见一些与器官移植有关的消息、报道,真不可思议。以前自己根本不会留意这类东西,然而这几天却突然在各种地方接触到这样的事情。或许,以前就一直有很多与移植相关的信息,只不过自己不感兴趣,从而忽略了它们的存在。
可为什么最近突然开始注意这些问题呢?圣美实在是想不通。
冬天过去,新的一年来临。气温回升,樱花绽放。
六月中旬的一天,利明一回到家就紧紧抱住圣美,欢呼道:“成功啦,圣美!通过了!”
“通过了?通过什么了?”
利明兴奋地告诉惊讶不已的圣美:“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