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朱序果然依照和容楼在襄阳时约定好的计策,向苻坚请命来劝降谢玄,其实却把秦军最新的机密情报带来给了晋军。
容楼喜道:“太好了,他果然上钩了!”
谢玄也难以抑制喜色,道:“而且,朱序这次还带来了好消息。姚苌的‘蜀汉军团’在面对桓冲时止步不前,苻融前锋军中的慕容垂已经带着三万精骑开往荆楚战场,去增援姚苌了。现在的寿阳真正算得上人物的,就只有苻融自己了。”
容楼眼中精芒闪动,道:“如此说来,决战就要打响了?”
谢玄点头道:“我已经下令,要刘牢之将军立刻全力进攻梁成的部队,务必要尽快拿下洛涧,以便我们的主力军通过,直逼寿阳。”
容楼凝神道:“据说梁成有昔日邓羌之勇,显见绝非易与之辈,你还要提醒刘将军切不可轻敌。”他口中虽然这么说,却想起自己曾与邓羌交过手,心中只道:其实就算是邓羌,似乎也并不怎么样。”
这时的二人,难免生出了几分骄傲的情绪,暗地里都已经开始盘算击破梁成之后,和苻坚在寿阳的决战了。
朱序回到秦军中后并没有再添油加醋,煽风点火,而只是平淡地回复苻坚,说谢玄拒绝了投降这一提议。
苻坚皱眉道:“谢玄此人虽然名气不大,却曾把我军名将彭超杀得毫无还手之力,看来实是善于征战,精于谋略。所以,以他的能力,应该能看出胡彬的精锐水师已在我军的围困之下,败亡只在朝夕之间,目前的战局对晋军极为不利。我不懂,在这种时刻他还能有什么资本,竟敢不接受投降一议,小觑我的百万雄兵?”
朱序回道:“大王有所不知,谢玄此人,虽然出身南方士族高门,却并非寻常的纨绔子弟。而他的北府军和荆州军也大不相同,其中最为骁勇善战的部队,并不是南方所擅长的水军,而是他麾下的三千‘冰火精骑’。我想,他的精骑尚未有机会出动,所以,现在恐怕心中还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自然不愿意轻易投降。”
苻坚略微动容,道:“有了将军,真是益处良多。要不然,我们就只知道北人善马,南人善舟,又怎晓得谢玄的精锐居然是骑兵。这个什么冰火精骑,到底什么来历,名字也好生古怪。”
朱序道:“谢玄自幼好剑,好书,好音律,加上受其叔父,江左第一名士谢安的熏陶,自有非凡的风度。人道北府谢玄有‘四绝’,‘书中风起云动,剑上虎啸龙吟。弦里金戈铁马,阵前白衣胜雪。’这‘白衣胜雪’,正是说他作战时好穿白色战袍。正因如此,他亲自训练的一只三千人规模的精锐骑兵,个个都是身着白色战袍。这支白袍骑兵在南方名气颇大。谢玄为他们取名为‘冰火精骑’。”
苻坚听言,心中一动,似是为谢玄的风度所折服。他沉默片刻,又道:“这‘冰’字倒也好理解,因为冰雪本为白色。但火向来是红色的,这里的‘火’字却要如何解释?”
朱序微微一笑,道:“谢玄曾说,一般的火都是红色的。如果火的温度较高,则会变为青色,所谓炉火纯青是也。而一旦火焰的温度高到了极点,火焰的颜色就会变成白色。所以,反倒是这白色的火焰最为炙热、猛烈。他的三千精骑号称,未发动时,冷静的如亘古不化的玄冰,一旦发动后,又炙热如可以熔化一切的火焰--白色的火焰。所以就称为‘冰火精骑’了。”
苻坚突然爆发出一阵惊雷般的大笑,道:“好一个冰火精骑!好一个谢玄!且看我的大军怎么融化你的冰,扑灭你的火!”
第五十二章
坏消息总是在人最想不到的时候传来。
此时,大帐中的谢玄直眉怒目、面色铁青,已和平日里判若两人。帐下诸将、传递消息的探子以及等待命令的传令官等见状,俱低头噤声,连大气也不敢出。
容楼刚刚见谢玄大发雷霆,一掌劈烂了帅案,几乎怀疑瞧见的人不是自己认识的谢玄。他实在难以相信那个温文儒雅,风流倜傥的书生也能发出适才的咆哮,做出如此骇人的举动来。
谢玄怒不可遏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刘牢之与梁成之战,三战三败,不但不曾拿下洛涧,反而损兵折将,龟缩不前。
他稍稍收敛情绪,但一张脸却仍然好似冰冻三尺一般,看得人寒气直冒。连容楼抬头望见,也不禁生了些怯意。
谢玄不顾众人,只冷哼一声,怒气冲冲地撩袍离帐而去。身后,他留给传令官的最后一句话是:“传令下去,遣我帐下三千‘冰火精骑’前去助战!七日之内,刘牢之若再拿不下洛涧,就请他提头来见!”话音落下时,谢玄的人已到了帐外。
容楼抬眼看去,只见风卷帐帘,起起落落,间或可见那人屹立帐外的白色身影,映着冉冉升起的朝阳,显得十分伟岸,却不知他又在想着些什么。
这一刻,容楼忽然觉得这个总是会让人出乎意料的男子竟和自己如此相象。
这之后,北府军全军上下都在忐忑不安中等待着前方报回的消息。
第五日上,前线捷报传来,说是刘牢之终于不负众望,已跨过洛涧,大败梁成部队,并当场斩杀梁成。梁成的五万精兵,几乎全被刘牢之予以歼灭。谢玄闻讯大喜,立刻命令全军全速推进,剑指寿阳。
行军路上,一切顺利。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所有将士们胸中的斗志也越燃越高。
这日,北府军又跋涉了一整天。时至日暮,他们选定好了休憩的地点后,所有人便一如平常般忙碌起来,安营扎寨,打火做饭。
待寝帐支好后,谢玄就一个人独自呆在帐中,再没有出现过。
几日来,由于自己私下里进行的事情进展不顺,容楼心中总感觉有些不定,想着和谢玄聊一聊也许能排遣一下,便走进了他的帐中。守在帐门口的士兵知他和谢玄关系密切,早习惯了他的频繁出入,自然不会加以过问。
进得帐中,容楼看见谢玄正坐在空空的帐里,手持着那把“百战剑”,目不转睛地仔细端详着。
容楼讶然笑道:“看什么?”
谢玄抬头,笑道:“你的剑。”